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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得涕泪横流的皇太女感觉到苍老宽厚的掌心覆在她的发顶,她听见一道遥远而又模糊的声音:“……您能这么想,便已经是明君了。”
“真期待您继位后创造的盛世啊。可惜啊,老夫应当是看不到了。”
为什么会看不到呢?太傅虽然年岁已大,但身子骨相当硬朗,应当可以长命百岁。
直到太傅上书死谏废除国师之位前,宣白凤都是这么想的。她已经忘记了听见太傅被贬官后因劳疾而死在路上时的心情,也忘了几次三番去求见父皇却被拒之门外、甚至还传出她意图谋权篡位传闻时的郁怒。为了离开政治争斗的漩涡积蓄足以与那蚕食而来的阴影相争的实力,她轻车简从地带着自己体弱的伴读离开了帝京,在国土的边境拉扯起属于自己的军队与班底……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她也有遵守自己的誓言,与将士们一同战斗至最后一刻……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呢?
宣白凤感到了一丝凉意,滴落在眼皮上的水滴将她从梦中惊醒。她下意识地攥紧自己的手指,确认手中的旗杆没有断裂也没有被谁夺去,宣白凤疲惫中仍然悬于喉咙处的心这才稍微松缓了些许。
她勉力从地上坐起,挣扎着将脊背倚靠在旁侧的石壁上。仅仅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宣白凤都能感觉到荆棘与藤蔓在血肉间摩擦的撕裂与剧痛。痛楚倒也还是其次,更为难耐的是那种血肉与骨骼间厮磨的异物感。宣白凤伸手抚上自己的喉咙,不出所料的,她从自己脖颈处一道缝合的伤口中摸到了一朵娇艳欲滴的、带刺的花。
已经长到喉咙了。宣白凤有些烦躁地想。她用力将花朵与藤蔓一同扯下,伴随着一阵揪扯的剧痛,有湿濡温热的水流从颈部淌下,但宣白凤却无心去管。她看着自己仅剩四指的手,以及手上用布条与绑带紧紧相系的旗帜,一为绿底黑边的“宣家军”旗,一为白底金边的“白凤”旗。两面旗帜都已残破不已,旗面沾染着血污以及焚烧过的痕迹,但宣白凤一直带着它们,从来不曾将之舍弃。
“秀衣啊……”宣白凤捂着喉咙,咳出胸腔内淤积的黑血,她仰头,借着山崖洞口一线的裂隙,注视着这里永远灰暗不详的天空,“再快一点吧,秀衣……”她真的有些害怕自己撑不到那个时候,不能将最后的真相与线索传递下去。
她在等待一个奇迹。
不知道上苍是否听见了宣白凤的低语,也或许命运终于眷顾了她一次。这不知是多少次无望的抬首,却恰好让宣白凤捕捉到了天幕上一闪而逝的光亮。就像陨落的星辰或是夏夜的萤火,那般微弱,却点亮了宣白凤眼中熄灭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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