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问罪的眼色,丈夫徐大发苦笑以对,无能为力地摇了摇头:很显然他不是没有阻止,只是他说的话,孩子们压根不当回事。
这个年纪的孩子,一个个真是讨债的冤孽!葛爱娣心里的火蹭蹭地往上冒,手里只是发痒,捏了拳头,眼睛在院子里乱看,似乎是在找笤帚,徐大发赶紧上前低声道,“算了算了!打——打又打不死的!”
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十五六岁的孩子,打已经没有什么用了,除非能打死,否则是不会怕的。他们心底也很清楚,大人是不会往死里打的,甚至于还懂得反过来拿捏大人——你去打她,她不但不服气,还要大声嚎哭起来,装神弄鬼的,让你们家成为街坊间的笑柄,这且还不算,甚而还离家出走,把事情闹大,叫人更加没有颜面更加心烦哩!
世道真真是不同了!要是从前,当孩子的哪有敢和父母顶嘴的?父母要打孩子,不也是家常便饭?在乡下的时候,各家离了老远,孩子就是把嗓子喊破了,也没人听见,就算听见了,那又如何?个个都是习以为常,甚至听到远方孩儿哭喊,有些手痒,看着自家孩子的眼神不善起来的,也是有的。
每当这个时候,葛爱娣心中便是无力,有抱怨世道的冲动,因为她从自身的经历中,无法得到什么帮助,能指导现在和女儿的相处,同时对于自己的缺漏,又有点儿农村人进城的自卑——或者说不是农村人进城,而是村妇做了吏目之后,家庭的阶级明显提升了,但却处处显出了底蕴的匮乏。
城中随意打骂孩子的人家,当然还是有的,但在她们住的街坊里要少见得多,他们这里一般都是知书达礼的人家,家里都养得起保姆,对孩子的教养,也是十分的宝贵仔细,随意并不打骂,养出来的孩子,轻声细语、温柔和顺……反正,他们似乎是没有葛爱娣的烦恼的,葛爱娣既不能像他们这样,从小就仔细教导孩子,也不能像在村里一样,声势浩大地管教女儿,不上不下,卡在中间,反而显得很尴尬了,这是她的职位掩盖不了的局促。
偏偏,葛爱娣的这个女儿,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货,她的儿子倒是还好,大概是随了父亲,是个老实头,读书这里,不上不下,中不溜秋的,考吏目大概是考不上的,但他的优点随了父亲,手上的活计很巧,家里人一合计,就送他去专门学校读蒸汽机维修,这是个非常非常吃香的专业,只要有这个见识,懂得把孩子送进去的人家,将来前程都差不了,走到哪都是被人高看一眼,体面地生活,甚至很多时候比吏目还要更稳当得多。
她女儿呢,就更像是葛爱娣了,比较聪明,运气也好,她还很小的时候,葛爱娣就考了吏目,一家人可以说是‘鱼跃龙门’了,等到她稍微懂事一点,接触的就是买活军非常完整的教育,比她哥哥蹉跎到六七岁才开始正儿八经启蒙,要好得多。
葛爱娣对这个女儿,也是寄予厚望,她知道自己的成就是有限的,现在港务局的这个副局长,已经是差不多到头了,甚至能走到这一步,已经非常幸运,有一部分是因为她是‘第一个农妇出身的吏目’,有一定的示范作用在。实际上,她的能力差不多在局里某办主任这个级别,就已经到了极限:这是切切实实的不足,一般来说,做到主任级别,就不会有什么半日工作半日上学的好事了,都是自己抽出工作之外的时间去进修,葛爱娣的精力,尤其是读书的精力,在这一步就显出匮乏来了,忙了一天的活,她真的读不进去书了,而读不进去书,学力证明考不出来,她首先也就满足不了晋升的硬性条件。
她同期这批吏目,如今绝大多数都被类似的问题困扰,他们虽然占了起步早的便宜,招收时的标准比后来者宽松很多,但想要继续往上走,各种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