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籍导演直接绕过内地审查, 放弃内地片场,直奔海外——这种事不是没有,但大部分导演和演员的下场都不怎么好。
明面上, 当然不会有什么难处,也许主创团队会在海外频频得奖风光无限凯旋归来, 但后续项目要想在内地立得稳、吃得开,就有些难度了。
一些无形的壁垒将降下, 它们透明而坚硬, 让你左支右绌、无法对抗、亦无法呐喊。
栗山愿意在艺术人生的末尾碰一碰这样的题材和尺度, 一是仗了自己的地位和半生积累,想要硬碰硬, 大不了硬着陆,二是都到了尽头边儿上了,还有什么好瞻前顾后的呢?
“十一二年前,你还能跟着《漂花》一起到海外,十一二年后,差不多尺度的电影连立项都吃不准。”栗山掂起青瓷公道杯,脸上笑容未减:“可见诸事要趁早,想做就要做。”
《漂花》拍摄那年, 应隐刚满十七岁, 扮演一个女高中生。有一次放学,她去同学家里借作业,遇见他做雕塑匠人的养父。同学暗恋她, 由这次开始,常邀请她来家里写作业、对答案、讲习互助。
他却不知道,在他家砌着柴窑的小房子中,他的女同学和他盛年但寡言的养父, 已由对视到触碰,由触碰至拥吻。
膛灶火红地烧,他们沉默而汗津津,白棉布校服上沾满红泥灰。
这是部复杂而充满尺度的片子,小山村乡民无意识的凝视与恶,跨越年龄的背德之恋,纯洁与引诱,家乡的抱残守缺与外面大千世界的喧哗热闹。
“这里的池塘圆圆方方,外面的河流错综复杂。”
她不想去,他要她去。
那花终究顺着清澈河流漂向大山外,远离了她的柴窑。
这部片里,爱情,道德,善恶,引诱,都显得那么模糊,难以界定。他们台词很少,只有柴窑的火光和纠缠清晰深刻,于是人们不知道他究竟爱不爱她,只知道她走后,他亲手雕刻的红泥花一朵一朵在河流上沉底。
应隐拍了这部片,成为许多文艺片导演的缪斯,但她后来再没接过同尺度的。她辗转喜剧片、动作片、市井片,少拍尺度戏、裸露戏,花了五年时间,才把“肉.欲”两字从她的标签中摘除。
再接尺度戏,是后来与沈籍的那部《凄美地》。
大上海是黎美坚回不去的黄粱梦,小港岛是黎美坚最后坠落的凄美地,她在这里被心爱的军官亲手杀死,子弹在她胸口开出一朵血玫瑰。
沈籍出不了戏,应隐能理解,死人一了百了,活人苦痛绵长。
“既然在内地连立项都成问题,那么,”应隐沉默很久后问,“您是怎么打算的呢?”
“我正在接洽香港和台湾的出品方和国际发行代理,不过坦白讲,进度不算顺利。”栗山坦诚道。
“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想指定男女主角。你知道的,三番以外,我可以妥协,但男女主,我只选自己所想。”
栗山是国际名导,欧洲三大电影节的座上宾,商业表现、奖项和口碑没有短板,能演他的主角,是平地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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