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会计,你来村里两年了,成绩是有目共睹的。”
“不过基于很多群众的意见,我建议你是否考虑调回城里工作。”
“你知道的,在乡下干满两年有申调的资格。”
“以你在城里的人脉、关系,有了这份履历,未来必定前途无量。”
“证明材料我已经开好了,你可以看看。”
陈曼淡淡一笑,从抽屉里掏出材料推到了曹安平跟前。
曹安平对清水村是有功的。
她是念情的人,不拆穿、不戳破,好聚好散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他和响水村勾结偷鱼,那点利益陈曼亏的起。
小视频嘛,这个小春会处理,用不着她操心。
陈曼希望这家伙体体面面的离开,算是对他最后的仁慈吧。
“群众,呵呵,是秦小春吧。”
“小曼,你在赶我走,这算卸磨杀驴吗?”
曹安平眼神痛苦而凌厉,冷然笑问。
陈曼摊了摊手道:“这只是一个建议,如何选择在于你。不过,村里对你确实有不同的声音,我不想耽误你!”
“什么不同的声音,不就是秦小春吗?”
“小曼,你被那家伙洗脑了,他在刻意针对我,你看不出来吗?”
曹安平锤着桌子,低沉吼道。
“针对你?想多了。”
陈曼冷然一笑,手指轻扣着桌面,暗含提醒道:“听我一句,回城里吧,那里或许更适合你!”
“呵呵,走?”
曹安平双手撑在桌上,直勾勾盯着陈曼的双眼。
见她眼神清冷,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吁!”
曹安平像战败了的斗鸡,咬牙紧腮看向了窗外,痛苦而无力缩回到座椅上。
陈曼,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他脸颊颤了颤后,渐渐放松下来,扶了扶眼镜,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派斯文的笑了起来:
“小曼,看来今儿这场大会是我的欢送会喽。”
“不介意我跟乡亲们告个别吧。”
见他开窍了,陈曼打心眼里高兴,欣然一笑起身道:“当然!”
“喊喇叭了,走吧,开会去。”
到了石坪上。
秦小春孩子王一样蹲在地上跟一群小屁孩吃肉吹牛,乐的美不滋滋。
陈曼眼神一柔,莫名心中暖暖的。
“哼,大人没点大人的样,陈支醒醒吧,这种不成熟的男人不适合你。”
“小心男人没找着,找了个儿子伺候着,影响你工作哦!”
曹安平最烦这帮鼻涕哈拉的狗崽子了,登时哧鼻讽笑了起来。
陈曼笑意依旧,只当没听见。
她不屑跟一个要走的人较真,浪费表情和精力。
面对她无声的冷落,曹安平心更痛了,握着手机的手攒紧紧的,暗暗下定了决心:
工作可以丢,贱人必须臭!
“小春哥,牛魔王为啥不喜欢铁扇公主了啊?”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屁孩,乌溜溜的双眼看着小春,好奇的发问。
“因为小叔子孙悟空钻进公主肚皮了呀。”秦小春笑道。
“春哥儿,为啥孙悟空进去了,牛魔王就不喜欢公主了?”另一个孩子眨巴着眼问道。
“嘿嘿,这个嘛,问你们小曼姐姐去啊。”
秦小春见陈曼来了,带着孩子群迎了过去。
“小曼姐姐来了!”
“曼姐姐!”
一堆油不拉几的小屁孩围住了陈曼。
曹安平见不得这帮野玩意,嫌弃的往边上闪躲着。
陈曼眉开眼笑,左搂搂,右抱抱的,欢喜的紧。
只是可怜了那刚换的白裙子,一会儿全是各种油腻、乌巴的小手印了。
“小曼姐,为啥孙悟空进了铁扇公主肚皮,牛魔王就不喜欢她了啊?”一个小女伢眼巴巴瞅着陈曼,追问道。
陈曼俏脸一红,狠狠瞪着小春,用力掰直了:
“因为铁扇公主没有看护好宝贝,丢了芭蕉扇,牛魔王生气了呗!”
“小石头,带大伙儿一边玩儿去!”
待孩子们散了,陈曼白着小春嗔道:“臭不要脸的,瞎跟孩子们说啥呢?”
“孙猴子沾了铁扇嫂嫂的肚皮,牛魔大哥嫌弃她,有毛病吗?”秦小春一脸无辜的耸肩笑问。
“没毛病吗?”
“有毛病吗?”
“曹会计,换做你,有人沾了你媳妇肚皮,你不嫌弃吗?”
秦小春话锋一转,走到曹安平身边,略带挑衅的内涵道。
“你!”
曹安平面皮一颤,气的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现在村里都传秦小春跟陈曼过夜了,这货肯定沾了陈曼,专程在恶心自己这个“前任”呢。
“你啥啊,学术探讨而已!”
“瞧你这红赤白脸的,真当自己是牛魔王了,你也配吗?”秦小春翻了翻白眼,继续恶心他。
“我怎么就不配了?”曹安平不服气道。
不就是比恶心吗?
他当牛魔王也不亏,好歹也曾经拥有过铁扇公主。
孙悟空再厉害,不也是捡剩饭吗?
“牛魔王好歹有金刚钻,有副好腰子,要不铁扇公主、玉面妖狐都心念念盼着他呢。”
“你一个狗都嫌弃的肾虚男,还牛魔王呢,要点碧莲好吗?”
作为一个嘴强王者,除了马小灵这朵白莲花,秦小春就没怂过谁。
虚不虚?
曹安平心里当然有数,秦小春这是捏准了他的死穴,登时俊脸一阵红一阵白,哪里还说的出话来。
“秦小春……你叼!”
“你等着吧,迟早有你吃亏的时候!”
曹安平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指着秦小春骂道。
哟呵,还敢跟老子嘴炮?
“别啊,老曹,迟啥早啊,现在就可以啊。”
“来,不是要我吃亏么,打这!”
“老子还真不知道这亏是啥滋味,今儿尝个鲜儿。”
秦小春一拍胸口,示意曹安平放马过来。
“你!”
曹安平就是想找个台阶下,没想到秦小春是块狗皮膏药,粘上就没完没了。
“你啥你,到底要不要我吃亏了?”
秦小春手往后一背,笑眯眯的问道。
曹安平面皮一阵抽搐,
给他一万个胆,也不敢跟这位桃花淀第一恶人叫板。
“怂包!”
“没本事就别打嘴炮,下次再叼,老子撕烂你的嘴!”
秦小春拍了拍他的脸,蔑然笑道。
这个动作伤害不高,侮辱性却极强。
玛德,老子不要脸的吗?
在四周村民投来的目光中,曹安平自尊心碎了一地,脸颊血色褪尽,变的比死人还难看。
他暗暗捏紧了拳头,想奋起一拳打碎秦小春的狗头。
然而一迎上秦小春戏谑的寒眸,曹安平就感觉像是有座泰山压了过来,那股子胆气一下全散了,连对视的勇气也没有了。
他哪里还敢叫板,只能楞在原地尬死。
“曹会计,论文小春是文曲星下凡,论武人家力一口气扛五筐鱼不费劲。”
“你虚拉吧唧的跟他叫板,不是自讨苦吃么?”
一旁的胖大厨瞧着乐呵,还不忘扯着嗓子补上一刀。
“呜!”
曹安平顿觉胸口一股热气直冲嗓子眼,两眼窜火星花子,两腿一软,险些当场晕死过去。
“小春,胖叔,你们少说两句吧!”
“曹会计,开会了。”
陈曼摇头叹了口气,怕曹安平被小春活活喷死,连忙站出来打圆场。
曹安平也怕再被黏上,低着头灰溜溜要走。
“曹会计,你手机掉了。”秦小春笑着提醒了一句。
曹安平一摸空空的口袋,手机不知啥时候掉在了地上。
“真奇怪,明明放在兜里的啊。”
他嘀咕了一句,麻利儿捡起快步走了。
“可以啊,连我都骗过去了。”
待曹安平走远了,陈曼给了小春一个甜美微笑。
“要不呢,你当我闲的,王者段位跟一个青铜菜鸡在这互啄。”
秦小春眨眼一笑,人多眼杂,他晓得陈曼是体面人,没敢牵她,用手指在她手心手背轻轻蹭了几下。
这一次陈曼没有躲,只是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有些娇羞问道:“咋样了,有吗?”
“姐姐,你好像有点心虚呢。”秦小春嘿嘿坏笑。
“讨厌啊你,别皮,说正事呢。”陈曼脸羞的通红。
“当然,全程一个小时零八分钟。”
“一张照片你都能耍三次,三件套电池都快被你耗光了!”
“白天日理万机,晚上要求还这么高,姐姐精力真旺盛。”
“难怪你看不上曹安平,就他这种货色,估计给姐姐打牙祭都不够呢。”
秦小春离她近了些,语气暧昧的调侃道。
陈曼羞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粉拳照着他一通锤:“你再说,再说跟你绝交了。”
“好姐姐,羞啥。”
“单身女人嘛,有点乐子很正常,能耍会耍只能说明姐姐永远十八岁,好事,大好事!”
“说真的,能让姐姐念一回,是小春这辈子最大的荣幸。”
小春可不依她,手指时不时蹭她的大腿、蛮腰,一边逗趣她。
“讨厌啊,还不是你使的坏!”
“快说,删了吗?”
陈曼轻轻掐了他一把,红着脸承认了。
小春连她耍了几次都精准说出来了,再装下去就显得有点假了。
秦小春心中暗自叹息。
论厚脸皮、装劲,一百个陈曼绑在一块怕是都比不上红玫。
换了红玫,就是把视频摊她脸上,那娘们也能找出一百个理由,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必须删啊!”
“你以为我不晓得,你打算放他一马。”
“你是活菩萨,老子可不能干。”
“凭啥让一个龌龊男天天欣赏姐姐的佳作对着念?”
“玛德,要传网上去了,老子不要脸的吗?”
“啪!”
秦小春四下看了一眼,趁着四周人少,生气的在陈曼大屁股上来了一记势大力沉的金刚掌。
“哎呀!”
“你要死啊!”
陈曼羞的直跳脚。
“晓得错了不?”秦小春一副被戴了帽子,气愤要死的样子。
“晓得,晓得了还不成嘛,臭弟弟!”
陈曼噘着嘴,娇羞应道。
经小春一提醒,她意识到确实太心软了。
曹安平既然是卑鄙小人,完全可能借视频搞她,若非小春多个心眼,后患无穷啊。
别的不说,真传网上去了,她以后在村子里还怎么抬头做人?
一想到小春激愤、护犊子、吃醋的可爱模样,陈曼看向臭弟弟的眼神感激中多了几分温柔与甜蜜。
甭管小春花不花,这家伙总归是个暖心人。
“这还差不多!”
“对这种小人、罪犯,就不能心慈手软!”
秦小春哼了一声,这时候手机响了,他掏出来接了:“喂,胡队,你们的人到了是吧。”
“成,等我消息再进来。”
“胡队?小春,你报警了?”陈曼蹙眉惊道。
“你说呢,还不是为了给你这位活菩萨擦屁股!”
秦小春没好气的看着她,抬手又要打她弹软的翘臀。
陈曼这回学乖了,尖叫一声麻利儿逃跑了。
到了会场。
村里支了三十几桌,摆着茶水和烟酒、瓜子花生、果盘。
乡亲们也不是第一次开会了,各自找位置齐齐当当坐了下来。
陈曼、曹安平和村委会的几个人坐在主席台上。
要不说人家清水村有钱,还是讲究呢。
正中是一块超大连接多媒体的白色幕布,音响设备一应俱全,正播放着热闹的《好日子》。
四周还挂了红底白漆字的绸布横幅,庆祝丰收庆典大会。
有意思的是,其中一条横幅居然是“欢迎新姑爷秦小春入村!”
秦小春拿着手机美滋滋拍照,还不忘冲陈曼挤眉弄眼。
陈曼还是很注意仪态的。
为了开会,她特意重新换上了银白色荷叶圆领女士衬衣,系着淡青色丝巾,下半身是米色修身直筒裤,翘臀裹的圆鼓鼓的,美腿又直又长,搭配着高跟更显苗条、优雅了。
不过嘛,冲姐姐这又美又飒的派头,不像村里的领头羊,反倒是有几分像国企的女头头。
见小春肉麻兮兮的嘚瑟样,陈曼送了癞皮狗一个大白眼:
“曹……叔公,那是谁挂的?”
她指着条幅习惯性的看向曹安平,顿了顿,又转过头问另一边的陈先德。
曹安平刚要张嘴,就被无情的忽视了。
他悻悻低下了头,藏起了眼中深深的怨毒之色。
“好像是……望龙挂的吧。”陈先德道。
“扣了他今天的工分!”陈曼冷冷道。
“陈支,可不敢扣,总得有个理由吧。”另一个村委刘福才忙道。
“标语得讲究实事求是,开会就得有开会的样子,这不是瞎扯吗?”
“要是什么标语都能乱挂,那不是会场,改成娱乐发布会得了!”
陈曼正然说道。
对待工作,她向来是有原则,有规章的。
“姐夫,我这标语咋样?”
“跟你说,我可是请村里的“李羲之”给写的,漆都还没干呢。”
底下陈望龙正得意洋洋的向秦小春卖好邀功。
“嗯,就冲你这几个字,今晚一套狂龙拳!”秦小春满意道。
正说着,李麻子几人扛着梯子走了过来。
“干嘛呢?”陈望龙急了。
“春哥,望龙哥,陈支说了,开会就得有开会的样子,不能瞎挂标语。”李麻子为难说道。
不待陈望龙开口,二叔叼着旱烟附和了一句:
“望龙,破坏会场秩序,你今儿工分扣了啊。”
秦小春装作啥也没听到,默默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只剩下一脸郁闷的陈望龙在风中凌乱。
……
大会在热闹的气氛中正式开始了。
陈曼向来事无巨细,各种数据早已在胸,脱稿侃侃而谈。
那气度、风范,看的秦小春心里一个痒痒,恨不得现在扛着她抢回小河村得了。
整个夏季,清水村净营收有二百万之多,平均下来一个月将近七十万的净营收。
这对于大公司来说并不算多,分配到一百来户平均月收是七千块。
不过七千块一户是均数,要知道村里是工分制,有的家庭男丁多,女人也出活,分到头上一家挣个一两万也是有的。
除此之外,村里还有福利奖池。
这部分钱来自于村里账号存款的利息以及其他一些红利等等,专门用来保障村里的孤寡老残。
这对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花销极少的农村人来说,在家门口耙熟悉的活,还能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获得比外出漂泊打工还高的收益,说是神仙般的日子也不为过了。
看着乡亲们一张张幸福的笑脸,秦小春愈发对陈曼敬重了,坚定了挖人到底的决心。
陈曼言简意赅的作完报告,目光看向了其他几位村委:
“叔公,我这里单说一件事啊。”
“今儿小春打鱼卖了两百多万,这钱呀,我觉的咱清水村不能独占。”
“毕竟小春把买卖全揽给了咱,人小河村也得吃饭不是?”
“这钱呀,咱得拿一半以村集体名义转给小河村,大伙儿觉的咋样?”
这话一出,倒是出乎了秦小春的意外。
更意外的是,清水村的乡亲竟然没一个反对的,全部举手赞成。
这村风,真是爱了!
“陈支,乡亲们。”
“俗话说得好,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大伙儿大气,那我也就不客气,代小河村乡亲父老收下了啊。”
“谢谢,谢谢!”
秦小春站起身,冲乡亲们拱手致谢。
他兜里有卖丹药的巨款,真不差钱。
但要想三村联合搞集体制,这账就得清白,今儿要拒绝夹了层人情,以后账就不好算了。
“谢啥,你这一显法,一早上的功夫赶上了咱们一个半月的营收。”
“该我们谢你才对啊。”
二叔朗声笑道。
“依我看,咱们都应该谢金主蔡老板的慷慨解囊,待会大伙儿可得多敬他几杯。”秦小春走到蔡大强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好说,好说!”
“我和你们陈支合同都签了,明儿、后天,咱呀继续给大伙儿派大钱。”
蔡大强也是爱露脸的人,脸来笑来的打起了哈哈。
在乡亲们的爽笑声中,陈曼看了众人一圈,略带俏皮的笑问道:
“各位,要没有别的事,咱可就要开席了啊,我可是饿了。”
“开席,开席!”
众人跟着打起了哄。
欢庆音乐声中,胖厨子和陈望龙等人用红木喜盘端着香喷喷的大锅菜,开始挨桌上菜。
“等等,陈支,我还有一件事要宣布!”
这时候,曹安平不紧不慢的拍了拍话筒后,洪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