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般熟悉,历历在目,就好像深深地刻在骨髓深处。
萧长陵端坐马上,望过这最后一眼,拨转马头正欲启程,视线却突然凝于远方,怔怔定住。
但见,高坡尽头,长亭之下,傲雪凌霜的梅树枝桠之间,盈盈静立着一道倩影,裙袂飘飖,秀发及腰,一袭雪白的大氅,遮掩住了美人弱柳扶风的身姿,衬得一对清眸如水的眼波,荡漾着花蕊般清甜的笑意,温婉、纤丽。
马上遥遥一望,萧长陵又惊又喜,这一刻,他恨不得立刻下马,步履如风般地奔向她,将她拥入怀中;然而,他终究还是没有下马,只是远远地望着她,于马上对她展颜一笑。
那一笑过后,他缓缓抬手,轻轻抚着自己唇角的弧度,——原来这就是笑。
回想那日,浣花溪畔,一层薄薄的面纱,覆盖住了她倾国倾城的容颜,自玉带河惊鸿一瞥,萧长陵便深深知道,那一眼是有多美,却永无人知。
不知过了多久,萧长陵骑着飒露紫,久久注视那个方向,然后慢慢挪开目光,凝目天际。
烟尘滚滚之中,萧长陵兀自垂眸,面向亭下的那一抹丽影,唇边露出了飞扬明亮的笑容。
“婉儿,等我,我一定送你一副最漂亮的鹿角。”
谢婉心莞尔一笑。
“二郎,我等你。”
下一刻,萧长陵不再回眸帝京,也不再凝望向他的婉儿,而是果断地兜转马头,两腿轻夹马腹,催动已是四蹄若飞的飒露紫,毅然奔向了真正属于他的归宿。
马蹄如雷。
从此,上京城中,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与明媚娇妍的谢家少女,永不再见,不见天涯,不见青史。
从此,他,不再是她的二郎,只是秦王萧长陵;而她也不再是他的婉儿,只是贵妃谢婉心。
从此,这天地间,再无二郎婉儿,有的只是两个千古伤心人罢了……
……
永兴六年十二月,柔然发兵三十万,南下突袭。萧长陵亲率靖北军,挥师出关,与之对垒数月;是年冬末,靖北军北上,沙陀兵三战失利,伏尸七万,兵败上党,同月,萧长陵率白马义从,奔袭三王山,西路青阳铁骑中伏遇袭,全军覆师于蓟城以北,上党蓟城平复。
次年春,萧长陵整合兵力,挥戈东进,激战皮室军,大破脱脱主力于牵屯山,致使皮室军部丢盔弃甲,败退三百里,元气大伤。一日夜间,独孤云虎率三千鲜卑骑兵,奇袭柳城,歼敌三万余人,截获大批存粮,焚城而归,一举切断脱脱粮道,皮室军一溃千里。
而后,萧长陵倾二十万大军,全线出击,围困脱脱六万残兵于卧虎关,一把大火,焚尽皮室军最后的精锐,仆固思恩、康鞘利、尔朱羽荣、纥干濮文等草原名将,尽数阵亡,脱脱负伤逃离,幸得扩廓率部断后,才得以保全皮室军硕果仅存的两万兵马;旬日,平阳长公主萧映雪率十五万镇西军,驰援北境,与萧长陵会师云中,萧家姐弟合兵一处,靖北镇西,三十五万大军,大举反攻,半年攻破野马川,尽收脱脱王帐。脱脱父子退守漠北,以求自保。
至此,北境硝烟遂平。
……
风起,风落。
风起天阙,风落边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