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然其驾驭臣下的手腕,又明显胜过先帝数倍;倘若单论号令三军,攻城拔寨,年青的皇帝,或许比不过他的弟弟妹妹,更比不过自己那位被列国群雄盛赞为“东陆第一名将”的父皇,可若论权谋之术,天下则无人可出其右。
只见,今日的大周天子,身穿一件明黄色的单薄便衫,上面浅浅绣着一条九爪长龙,腰间系有玉带,发间斜插一根犀簪,看上去倒是格外闲逸;萧长耀斜倚在矮榻之上,微微低首,正在精心打磨着一支善金局新近制作的“狼牙铁箭”,他将箭头从杆上卸下,一遍又一遍地在石面上摩擦,不断发出“叮当”的脆响。
当下正是酷暑时节,御书房内,虽然早已备下两大瓮冰块降温,但萧长耀仍觉无比燥热,再加上他此时正在磨制弓箭,浑身烦闷益甚,额角也布满了汗珠;其实,从昨日夜间开始,御书房前后便窗牖大开,偶尔有阵穿堂风吹过,凉风过后……仍只剩下近侍“吧嗒吧嗒”掌扇的声音,听得年青帝王更是心烦。
“退下。”萧长耀头也未抬,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喏。”近侍们见陛下不悦,谁也不敢去触犯天颜,连忙识趣地收起扇子,缓缓退出殿外。
当近侍们全部退下后,偌大的御书房,终于又恢复了平静;这个时候,萧长耀才缓缓扬起眼帘,目光极其随意地扫了一眼笔直立于阶下的殿帅高雍,旋即复又低下头去,娴熟地展开手上磨箭的动作。
忽而,一束幽微的光斑,从太极殿的明瓦下清凉地一溜烟地跑了,穿过后宫的重重木门,飘向了金明池,跑进了崇德宫,钻进了承乾宫,在那株已经有些年份的大树下绕了好几个大圈,最终躲进了那间无比寂静的御书房中。
高雍安静地站在御书房内,手上拿着一份布满征尘的奏章,一脸沉静。作为继郝廷玉之后的新一代殿帅,先前那句带着颤抖的话语,只是他作为禁军大统领对君上应尽的本分,正如大周所有的臣子一样,他也不愿意看到陛下和秦王彻底撕破脸皮,起码要维系住表面的客气。
萧长耀沉默地磨制着弓箭,一边打磨,一边凝思。先前,他的眼神之中,也不由自主地浮起了一丝惘然。对于帝心如渊的他来说,这种惘然,是很多年都不曾出现的情绪了。或许,也只有那位与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那位光芒万丈,声名煊赫,历经无数恶斗血战,替大周帝国开山劈路,立下不世之功的靖北之王,才会令他陷入这种情绪之中。
“继续说。”萧长耀终于开口,淡淡说道。
一代君王冷冽的声音,如同寒冬腊月的凛冽朔风,瞬间刺破了高雍薄弱的耳膜,让他的身子不禁颤抖了一下。
他缓缓展开奏章。
“陛下,秦王在奏章中称,大军自破锦州以来,北渝残部望风披靡,纷纷请降,因而……秦王决定,择日发兵西进,辽西诸郡传檄可定。”
辽东全境底定,辽西指日可待,按理讲,这是萧长耀登基以来第一份如此耀眼的开拓之功,历经数十载征伐,那些如同蝼蚁的北渝余孽,终于在大周铁骑的碾压之下,灰飞烟灭;这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萧长耀的脸上却看不见一丝欣喜,反而愈发沉凝,于这位九五之尊的帝王而言,这份震动朝野的赫赫战功,竟然又是出自萧长陵之手,出自靖北军之手,这无疑是他最为耿耿于怀的事情。
啪!
大周天子的指节,微微用力,帝王手里的箭镞,在光滑的石面上骤然划出一抹火花,声音异常清脆。
“就这些?!”萧长耀面无表情,冷声反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