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军辎重。
宋使性情庄重平和,精通诗书,文采温丽,再加上又有好仪表,虽然装在辎重队里,但时不时也有女真人过去同他聊聊天,一来二去,就传出了一点名气,引起了完颜宗望的注意。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位宋使与女真的小兵可以讲讲话,吃穿待遇差些也都能忍受,看着是个极老实的人,但在女真这位勃极烈面前,就是不肯下跪。
“我奉使大国,见国主当致敬,”这位宋使说,“太子在宋是客,在金是臣,我凭什么拜你?”
号称情绪一直很稳定的完颜宗望情绪一下子就不稳定了,勃然大怒地给他赶了出去——当然,不是赶回大宋,而是继续关押,随军带着。
现在喝点酒高兴了,又想起来这一茬。
毫无疑问,让一个硬骨头的人下跪所带来的成就感,远比让郭药师髡发来得更多些。
宋使又被带上来了,比上次见更清瘦了些,头发衣衫也显得有些肮脏落拓。
但他站在大厅正中,冷冷地环视那些坐着吃饭的宋人时,他的目光却像是千钧之重,令人不敢与之相交。
“傅察先生,”小圆脸太子笑眯眯地,“连日赶路辛苦,果然先生更消瘦了些,今日用些酒饭,压压惊如何?”
“我不知酒宴是何人所备,”傅察说,“不敢唐突入座。”
“我为此地之主,”完颜宗望说,“当然是我备下的酒席。”
这位三十余岁的宋使忽然抬起眼,冷冷地直视着面前的女真人。
有人在悄悄地说什么,甚至是捂住嘴,小声唤他的名字。
他们在小声说,公晦先生,你不要这样死心眼好不好?不值当呀!他们是蛮夷,一怒就要杀人的,你是何等清贵出身,你是名臣傅尧俞的从孙,十八岁进士及第,蔡京都喜欢得要嫁女儿给你,凭你的才学名望,你低个头,还怕在金国不受重用吗?你这样的人,天生给你一万条富贵路,你怎么偏往死路上走?
“我在军中,听闻太子笃信神佛,酷爱辨经。”傅察说。
这似乎是个低头的信号,因此完颜宗望的眼睛就微微弯了起来,“傅察先生有心,这几日是于佛经上有了什么感悟么?”
“有。”
“不妨讲一讲,”女真太子很愉快地说道,“或许也令我受教匪浅。”
“佛劝信众以仁,以信,以德,今我主仁圣,与大国讲好,信使往来,项背相望,未有失德,太子却干盟而动,不宣而战,令宋金两国生民受涂炭之苦。”傅察说,“我知太子威势,故今日无人能为我言,却不知来日在佛祖面前,又有何人能为太子言!”
大厅里就长久地沉默了。
宋人的脸像雪一样白,有汗水悄悄自额间而落。
女真人的反应则更诚实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