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嘲笑,已是自嘲。
梁婠瞧一眼,摇头:“我为何要嘲笑你?我一个还指望借你势的人,又有何身份、资格嘲笑你?”
高潜望着她,皱皱眉。
梁婠移开眼,随手拾起地上的一块碎玉,道:“你不知道吧?只需将它重新雕刻一番,或耳饰、或吊坠,亦能拿出去卖个好价钱,这成色足够普通人家几个月的口粮了。”
高潜怔怔瞧梁婠,神色不定,像是不认识她一样。
梁婠不在意:“稀奇吗?可你别忘了,我上山挖过野菜、草药,在集市上兜售过绣品、香粉,还给人看过病、接过生……”
她说着掂掂掌心的碎玉。
“那时,为了能挣这么多钱,得熬多少个通宵针黹,困得时候,眼睛都睁不开,只能站着一边醒神一边做活。”
“然辛苦一番,也未必能卖上个好价钱,有时还卖不出去,再不幸碰到市井无赖,还得被人当街羞辱一顿。”
“可即便如此,我那时亦不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高潜瞧着她,紧抿嘴唇,一语不发。
那样的梁婠,他见过的,不似眼前这般靡颜腻理,病中犹有姝色。她站在太极殿门口,一身粗布麻衣,带着风吹日晒后的粗糙。
或许,他所喜欢、羡慕的光,也并不是从门外照在她身上的那束所给予的,而是她日复一日被风侵雨蚀后露出的本真。
……可他甚至没搞明缘由,只是一味想强行据为己有。
她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臣服自己?
高潜垂下头笑了笑。
梁婠不明所以,亦无意深究,只看手心的碎玉:“你眼中无用的废物,亦是普通人生活里的宝贝。”
“云巅之上,只容一人。你既选择坐了上去,又凭何嫌它太过孤寒呢?”
“陛下不该因为已失去的、或从未得到的,而否认或忽视当下所拥有的。”
高潜面若寒霜,抬头瞪她:“你是想说我自己选择了孤独终老,就别再无病呻吟、贪心不足,奢求更多?还是说,我就该老老实实做个受人摆布的傀儡?”
“你可别跟我讲,你说这些话是在劝解我、宽慰我?”
梁婠一愣,失笑:“我为何要劝解你?我只是想说你刚刚说的不对,你并非一无所有。”
高潜瞪着她不说话,目光深沉且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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