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乱坟岗捡了一只野犬,应当甫出生不久,眼睛还未睁开。或许太过孱弱,雌犬带走了别的幼犬,唯独留下了这只。
陆曈将这只幼犬带回了茅草屋。
幼犬通体乌色,皮毛顺滑,陆曈咬着笔杆想了许久,给它取名叫“乌云”。
“牛尾乌云泼浓墨,牛头风雨翩车轴……”
这诗过去父亲常叫他们写来练字,陆曈最喜欢最后两句,叫“慌忙冒雨急渡溪,雨势骤晴山又绿。”
她摸了摸乌云的头,悄声道:“遇上我是你幸运,也算是‘雨势骤晴’吧!”
乌云很快长大了。
小狗机警活泼,常伴她身侧,下山采摘药草的时候,会帮陆曈叼着采药的竹筐,白日里陆曈把自己的食物分给乌云一起吃,到了夜里,陆曈坐在灯下翻看医书时,乌云就趴在她脚下守夜。
它是陆曈在山上唯一的伙伴,有时候陆曈看到小狗在日光下撒欢的模样,恍惚觉得自己也回到了常武县,在临河的堤坝上追逐蝴蝶。
芸娘坐在树下的小桌前做药,一面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你很喜欢这小狗啊。”
陆曈搂着乌云的脖子,低低“嗯”了一声。
她很喜欢这只小狗。
它像老天爷送她的礼物。
有一日清晨,陆曈一觉醒来,没瞧见乌云的影子。平日这个时辰,小狗早已来咬她的被角。
她心中陡生不安,慌慌忙忙冲出屋子,最后在院子的角落看见了乌云。
乌云躺在地上,瞧见它,费力睁开眼,呜咽了一声。
陆曈扑到它身边,手足无措地想抱它起来。
“别担心,我让它帮我试了一味新药。”
芸娘从树下转出来,手里捧着只空碗,瞧着地上的陆曈笑吟吟开口:“还未取名字,成分是卷柏、女青、狼毒、鸢尾、砒石……”她说了很多。
陆曈呆呆望着她,终于忍不住颤抖起来。
砒石有毒。
小狗是不能服用砒石的,何况乌云还不到半岁。
芸娘说:“七日。”
“……什么七日?”
“你现在不是学了点医术么?你要是能在七日内替它解毒,它就能活。”
妇人笑容温柔,带着点好奇的关切:“我已将此毒材料都告诉了你,小十七,别让我失望啊。”
陆曈紧紧抱着怀中伙伴,脸色惨白。
那是很短暂又很漫长的七日。
每一刻都像是煎熬,她几乎不吃不睡,忘记了时日,翻遍了所有医书,只痛恨自己读过的药理为何不能再多一点,医术为何不能更精妙。她好像成了一个废物,从前引以为豪的、觉得自己可以做女大夫的美梦倏然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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