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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仲针对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苏小郎在他面前都自愧不如,他还有什么理由不自信?
没有!
也就是他现在小很多事情干不了,等他长大到能独当一面,全天下都得为大宋有他这么个优秀的皇子而骄傲。
到时候大家伙儿就睁大眼睛看着他赵大郎拳打辽国脚踢西夏,大军出征打出两个盛唐!
苏小郎说了,晚上不想做噩梦的话就提前做好别的梦,白日梦做多了肯定能把晚上的噩梦压下去。
他!赵仲针!前途无量!
小赵语气坚定的驳回母亲和祖母的质疑,对上两个人似笑非笑的眼神,到底还是有些泄气,“好吧好吧,刚才那些都是苏小郎说的,他还讲了好多更可怕的后果,反正裹小脚不是什么好事儿,娘,大妈妈,你们得想办法制止住这种可怕的风气。”
说真的,爹娘成亲那么多年也没有其他人插足,家里这么些兄弟姐妹也算热闹,于子嗣上和仁宗皇帝相比好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爹娘一生一世一双人,不需要那些宫人靠着伤脚来博得怜爱。
别院的男人除了他爹就是他们兄弟几个,爹是娘的,他们兄弟年纪小,完全没有必要嘛。
他不是指点爹娘的生活,而是实话实说,娘亲向来节俭,应该也不可以看着那些宫人光拿月钱不干活儿吧?
他们现在穷的连皇宫都没有,重建皇宫需要大量钱财,能省一点是一点,反正不能白花钱。
高皇后抬手在大儿子脑袋上敲了两下,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宫人缠脚由来已久,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幼时在宫里住着的时候就见过。
有人说她们学的是南唐后主的舞姬窅娘,窅娘能歌善舞曼妙多姿,李后主专门为她制作了六尺高的金莲,金莲上装饰着珠宝绸带缨络,然后命窅娘以帛包裹双足使双足纤小屈上作新月状,再穿上素袜在金莲台上跳舞,如此使得舞姿更加美丽夺目。
不过当时应该没有缠足,窅娘也没有裹脚,她只是在跳舞的时候用布帛束缚双脚,不曾真正受伤。
舞姬要靠双腿来谋生,两只脚连走路都费劲还怎么当舞姬?
大哥儿说的不错,缠足除了让男人喜欢之外的确没好处。
世间男子只知道女子缠足后的弱柳扶风之姿颇为动人,并不在意缠足会让女子受多少苦。
以前觉得偶尔几个宫人缠足没什么大碍,让大哥儿一说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缠足不是没有妨碍,而是她们之前没有想到。
缠足的女子大多身体虚弱,不然也走不出那般惹人怜惜的弱柳扶风步,母体虚弱的话孩子的身体八成也不会太好,如此一来早夭的可能就会大大增加。
不管是皇家还是民间,没有人愿意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儿养不大就夭折。
高皇后还不是皇后的时候已经经历过孩子出生便夭折的痛苦,皇亲国戚尚且免不了要经历这些,民间
女子只会经历更多。
赵仲针先前说了那么多缠足风气扩散开后可能发生的可怕场面,一箩筐的话加起来都不如一句妨碍子嗣。
“宫人裹足可以立刻叫停,民间却是不太好管。”曹太后听到“有碍子嗣”四个字心情复杂,先前被铅汞丹砂毒害身体,现在又可能有缠足之害,大宋的女儿家真是多灾多难。
良家女子看中子嗣,烟花女子却不会在意那么多,她们为了生存也没法在意那么多。
走一步算一步吧。
曹太后和高皇后低声商量如何叫停宫人裹足,说实话,她们也害怕裹足的风气愈演愈烈最后发展到要生生将脚掌掰断的地步。
掰断脚掌听上去耸人听闻,但不是不能发生。
古往今来为了变美失去性命的人数不胜数,只要男人喜欢,再痛苦也会有女子趋之若鹜。
现在有部分女子通过裹脚讨得男人欢心,其他人看到难免会模仿,你的脚小她的就更小,裹住不够的话那就狠狠心掰断,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为了后半辈子能过上好日子,付出一双脚为代价也值得。
最后的结果就是天下所有女子为了讨男人欢心都放弃双脚,即便有人不愿意也拗不过风气如此。
大家都裹脚你为什么不裹?那么大的脚没人要,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更有甚者直接在女娃儿小时候把脚掌掰断,小小的娃儿反抗不了大人,再苦再痛也只能受着。
听着不可思议,但是这种事情完全有可能发生在将来。
曹太后认为天下男人都是一个样儿,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就算有例外也寥寥无几。
就像官场上一样,不能指望所有官员都是包青天,同样的,也不能指望所有的男人都真心爱护女子。
大哥儿说的不错,防患于未然,等到风气形成再制止的话就来不及了。
现在是有她们可以操心,将来有没有人愿意操心此事还说不准。
高皇后和曹太后越说心情越沉重,越想越觉得这世道对女子不公平。
想的越多烦恼越多,俩人唉声叹气,不约而同将话题转到苏景殊身上。
见过女子缠足的人不少,却从来没有人想过缠足会给女子带来怎样的痛苦,或许连裹足的女子自己都觉得为了往上爬吃点苦值得。
今天天色已晚,明天一早将所有缠过足的宫人召集到一起放脚,还要让她们知道这双脚不光是她们的脚,还关乎着大宋的未来。
说之以情晓之以理,让她们打心里认为裹脚是不对的,如此才能避免有人偷偷摸摸缠足。
难为苏家小郎没见过缠足还能说的头头是道,这想法和正常人就不一样。
那孩子长大之后必定大有所为,不怪他们家大哥儿成天想着找他玩。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苏家文风昌盛,能把他们大哥儿这皮猴儿带的稳重些也好。
高皇后看看说完之后就专心致志玩弟弟的大儿子,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她
觉得稳重二字和他们家大哥儿不沾边,想要他稳重估计还得等几年。
赵仲针对来自娘亲的评价一无所知,看着弟弟想反抗却反抗不了只能鼓着脸气哼哼的模样笑的贼开心。
娘亲祖母这边已经敲响警钟,接下来就是他爹。
缠足涉及到的人数不少,那么大的事情爹爹不能不知道。
正好让他再讲一讲听来的恐怖故事,不能他一个人担惊受怕。
说来也怪,听的时候瑟瑟发抖感觉两只脚都不是自己的了,等到讲给别人听的时候又觉得还不够可怕,讲的时候只剩下兴奋,一点儿害怕的感觉都没有。
难怪苏小郎讲那么多也不害怕,原来讲故事和听故事的感觉差别那么大。
学到了学到了,从今往后他会努力做个讲故事的人。
赵大郎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且行动力极强,把气鼓鼓的弟弟塞回母亲怀里然后立刻去书房找他爹。
太阳已经落山了,爹爹要注意劳逸结合,快停下来休息休息,不能为了政务累坏了身子。
前些天包大人去中牟县破了个大案,这几天祥符县也出了个匪夷所思的案子,祥符县送上来的卷宗应该刚到刑部,爹爹好奇的话可以听他来讲,他的消息可灵通了。
小小少年郎风一般刮出去折腾官家,高皇后笑着的摇摇头,赶紧安抚怀里快要掉金豆子的二儿子。
书房里的官家:……
别院里其乐融融,赵大郎精力无限越讲越觉得他有讲故事的天赋,决定明天让宫人放脚的时候由他来做思想工作,一定能让那些宫人痛哭流涕后悔莫及以后再也不敢裹小脚。
至于民间那些裹小脚的,还得找苏小郎帮忙才行。
小郎会写话本子,让说书先生来帮忙替他们来对那些裹足的女子说之以情晓之以理,不出半个月京城裹脚的女子就能减少一大半。
只要小郎的话本子写的好。
等会儿,他是不是忘了问小郎写过什么话本子?和那些说书先生有过合作?写出来的戏在哪个勾栏瓦舍表演过?
不行,改天有空还得去问问,他们要保证话本子上的内容足够有趣儿才行。
全是说教的话百姓不爱听,可能一出戏没讲完底下的听众就跑光了。
想听说教可以去学堂,勾栏瓦舍是玩乐的地方,没人想在戏园子里听老夫子讲课。
苏小郎还不知道赵大郎已经帮他想好了下一个故事要写什么,等啊等啊等终于等到家里人回来,看到爹娘和姐姐后激动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咳咳,夸张手法,倒也没有真的掉眼泪。
小小苏委屈巴巴的凑到爹娘跟前,感觉出去这些天他人都饿瘦了。
在中牟县是忙的没空好好吃饭,在祥符县是恶心的吃不下饭,这几天在外面的经历简直比他来京城一年都、额、好像也比不过京城。
天呐,他这跌宕起伏的人生是正常的吗?
要不是他家正好在开封府旁边,他
都要以为他是主角了。
身为被包大人的主角光环波及到的周边邻居,他真是与有荣焉。
苏洵让儿子叨叨的脑壳疼,虽然他看不出这小子出门一趟哪儿瘦了,但是既然说了那就先吃饭,免得臭小子以后说他这个当爹的不让儿子吃饱。
臭小子自己不会胡说八道,架不住他的表现会让人产生误解,十几年来他不知道在这上面吃了多少亏,吃一堑长一智,臭小子别想再坑他。
小小苏期期艾艾上前,“爹,这次是真的,不信的话等二伯进京述职让二伯亲自和你说。”
他那么贴心的好儿子怎么会坑爹,他们家分明是爹坑儿子。
一家人走到饭厅坐下,趁饭菜端上来的这点时间赶紧说会儿话,待会儿开始吃就顾不上说了。
苏八娘被弟弟这着急忙慌的样子逗的笑的停不下来,“好了好了,景哥儿先吃饭,吃完之后再好好说。”
苏景殊接过筷子,没说他已经提前在厨房悄悄吃了许多。
他这些天的经历不适合吃饭的时候说,为了避免爹娘和姐姐都吃不下去,还是吃完再说吧。
苏洵警惕的往旁边挪一挪,“景哥儿,中牟县的案子已经传遍京城,你要讲的可是那盘踞中牟欺压百姓的念奴娇?”
苏景殊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但不全是。”
念奴娇涉及的受害者众多,但是京城之前已经清剿过无忧洞,所以包大人去中牟铲除无忧洞中牟分洞并不会令人惊讶。
铁钉杀人的案子不知道有没有在京城传开,不管有没有传开,那件案子也只是巧合居多,听众叹一句“命运弄人”也就过去了。
但是祥符县的案子不一样,柳家和颜查散的脑回路异于常人,他们干出来的事情足够让京城百姓议论三个月都议论不出结果。
正常人理解不了神经病的脑回路,最大的可能就是越吵热度越高,
这就到老苏闪亮出场的时候了。
柳家和那颜查散满脑子他们自创的糟粕,需要老苏这种以笔为刀剑的读书人大力谴责,不能让他们那些糟粕传出去影响正常人。
加油老苏,当喷子你是专业的!
还有裹小脚,这个得看金大腿那边进行的怎么样。
曹太后和高皇后愿意管就不用他们操心,曹太后和高太后不愿意管他们再想办法。
身为红旗下长大的五好青年,他宁肯被颜查散那等裹小脑的神经病刺激也不愿意考看到有人裹小脚。
裹小脑会让大家觉得他们一家子都是精神病,裹小脚却有可能影响到全天下的女子,哪边更严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穿越到古代就这点不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踩到完全无法接受的大雷。
估计穿到别的时代也是这样,他上辈子接受的教育在那儿摆着,太先进或者太落后都接受无能,除非好好待在他原本的世界,不然肯定会有各种各样的不适应。
苏洵不紧不慢的吃着饭,看到儿子越吃越蔫
儿越发好奇他在祥符县经历的事情。
二哥自幼严谨细致,按理说祥符县应该是个清平和乐人间福地,难不成那儿比中牟县还难治理,连他们家二哥都治理不来?
不至于,如果真的是那样,包大人去中牟办案的时候肯定会顺路去一趟祥符。
既然不是棘手的大案子,那会是什么?
父子俩吃个饭没一个用心的,程夫人摇摇头不管他们,吃完之后就要带女儿去商议开新铺子的事情。
马上就要入冬,冬天适合吃些暖身的锅子,他们来时从家里带了许多辣椒的种子,春天时种下去然后收了不少,秋天的种子也已经种下,可以尝试着售卖了。
眉州老家喜欢吃辣的很多,不知道京城对辣椒的接受程度如何。
她还没有决定好是自家开铺子还是去香料铺子寄卖,寄卖方便但是利少,还要和别的铺子谈条件,开铺子繁琐但是也会少很多麻烦。
现在离入冬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让她再好好琢磨琢磨。
苏景殊看她娘要走连忙放下筷子,“娘,姐,你们不能走,我还没开始说呢。”
苏八娘笑着搜搜他的脑袋瓜,“念奴娇的案子我们已经听过,不需要你再讲一遍。”
“不是念奴娇,是祥符的案子,二伯刚办的,还没有传出来。”苏景殊掰着手指头算时间,“牢里的人要关两个月,刑部官员复审之后也只会在官场上传播,你们现在不听的话就只能到到二伯进京述职或者两三个月之后了。”
“景哥儿需要什么好玩的了?”程夫人脚步一转坐回来,他们家景哥儿遇到好玩的事情不说给全家听不算完,现在不听他说,他在饭厅说完还得追到房间里说。
没办法,谁让她生了个小话唠。
一家人整整齐齐坐下,等着他们家的书先生开始表演。
然后,三个人就全部陷入了沉默。
难怪景哥儿吃个饭都不安生,这事儿实在是……
苏洵喝口热茶压压惊,“二哥受苦了。”
幸好他哥没有因为那个颜查散主动认罪就直接结案,不然得被那一家子坑的前程不保。
苏景殊握住他爹的手,“爹,孩儿觉得那柳家的教育有问题,需要爹写篇文章好好骂骂他们。”
苏洵点头,“爹正有此意。”
谁家正常人不让女儿出门?谁家正常人因为女儿见了外男就觉得女儿名节不保?谁家爹因为女儿名节不保就闹自杀?
有本事放狠话有本事真自杀啊,光用嘴说有个屁用?
苏八娘听的心有余悸,“幸好我没生在柳家。”
她要是生在柳家,没准儿都活不到现在。
柳家和那颜查散觉得女子名节大过天,为了名节不要命,他们要是见到有夫妻因为感情不和而和离还不得自戳双目?
见过神经的没见过这么神经的,可怕的是世上竟然真的有读书人觉得他们的想法没有错。
现在有一个颜查散
,将来就会有十个百个千个万个颜查散,真到了那个时候女人就别活了,直接生下来就掐死,免得来世上受罪。
什么人呐?
苏八娘眉头皱的死紧,不行,她受不了这个气,爹能骂她也能骂,她和爹一起写文章骂,非得把那些读书人脑子里的水倒干净不可。
程夫人拍拍女儿的手,“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别多想。”
“娘别担心,我没多想。”苏八娘反过来安慰娘亲,“我就是许久不动笔想写文章了。”
故事听完了,剩下的让爹和小弟慢慢聊,她们回房商量正事儿。
苏洵目送妻女走远,转过身看看缩头缩脑不敢说话的小儿子,“什么想法?”
小小苏缩缩脖子,“想法就是,爹要多写几篇文章批判那种想法。”
姐姐现在庆幸没有生在柳家那种离谱的家庭中,然而在没有他的世界里,姐姐真的没有活到现在。
害死姐姐的是她离谱的婆家,也是眉州“婚姻重母族”的旧俗。
老家那边很多都是这样,如果女孩儿有适龄的表兄弟就得嫁给表兄弟,虽然没有哪条律法规定必须嫁,但是乡亲们都这么认为,哪家闺女不嫁表兄弟就得被指指点点。
指点归指点,却也不会非得把表兄妹配成一对。
要是女孩儿家中有别的想法,就算母亲娘家有没有娶妻的表兄弟也能另外相看人家。
问题是:他们家倒霉!
他姐是个才貌双全的才女,从小就被他那恶心人的舅舅看中,每年见面都得提一句让姐姐嫁给那个更恶心人的表哥。
程家是眉州有名的富家大户,当年娘亲嫁到他们家是下嫁,即便苏家这些年生活条件好了不少,程家人也还是看不起他们,觉得苏家和他们家来往是高攀。
苏景殊从小就不乐意去程家走亲戚,他爹他哥他姐也都不乐意,没人愿意去别人家被别人瞧不起,他们又不靠程家生活。
但是那毕竟是娘的娘家,不愿意去也必须得去,总不能让娘亲左右为难。
他那个恶心的舅舅为富不仁,在他眼里和恶霸也没有区别,如果不是恶霸,怎么能干出强娶的事情?
他们苏家向来安分过日子,程家既然看不起他们家,何必上赶着让他们苏家的女儿去高攀?
他那恶心的舅舅程濬可好,从他姐十五岁的时候就天天上门催,自己上门不算还带着亲朋好友一起上门游说,看他爹态度强硬不肯嫁女,还联合官府衙门一起去他家里施压。
表妹嫁表哥天经地义,全眉州都是这个规矩,苏家的女儿凭什么不嫁他们程家?
苏家不能主动高攀,但是他们程家主动求娶苏家不能拒绝,规矩就是规矩,苏家没有拒绝的道理。
见鬼的婚姻重母族,这破规矩就该滚的远远的,先不说表兄妹之间有没有男欢女爱的想法,三代内结婚就不合法。
后世的法也是法,是法就能拿出来用,不同意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苏景殊以为他们家言辞拒绝就能躲过这个祸事,没想到他和两个哥哥就是去出门上了个学,再回家他姐就嫁了又和离回来了。
小小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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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们闹着玩呢?
兄弟三个被家里的变故惊的不敢去上学,生怕他们一走姐姐就又嫁出去了。
等他们打听出来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家里所有人都一致表示不嫁人也很好,没人规定女子非得家人才能活,他们家养得起姐姐。
程家整日上门求亲,亲朋好友还有衙门官差都站在程家那边,按照眉州的习俗八娘的确得嫁给表哥。
苏洵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强留女儿,可女儿终究要嫁人,程家求亲搞出那么大的阵势,八娘不嫁去程家还能嫁哪儿?
程夫人夹在夫家和娘家之间苦不堪言,八娘自己也舍不得家里因她家宅不宁,拖延了几年之后便主动表示她愿意嫁。
她以为她嫁过去会好一些,万万没想到更大的磨难还在后面。
舅舅一家都不好相处,程家自诩眉州豪门,看不起他们小家小户出身,这些她从小就知道。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舅舅舅母在他们跟前高高在上用鼻孔看人,后来他们家条件变好,还在城里开了食肆和布店,舅舅舅母的反应更加古怪,说什么书香之家沾了铜臭有辱家门。
有没辱程家的门他们急什么?
爹说舅舅这是嫉妒,程家在外公去世之后江河日下,舅舅看不惯他们家的生活变好,所以变着法儿的找茬。
她觉得也是这样,所以一直带着弟弟们无视来自舅舅一家的各种刁难。
外公在世的时候舅舅舅母表现的还没那么明显,外公过世后舅舅舅母就差把看不起他们写在了脸上。
一边看不起她,一边还觉得她是个才女非要娶她。
行,她嫁,让她看看程家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她有预感,去程家绝对过不长,成亲就是走个过程,对面送来多少聘礼她直接全部带回去,嫁妆随便往箱笼里放点没用的垃圾就行,不然来回搬还麻烦。
趁弟弟们不在家赶紧嫁,等几个臭小子回来想嫁都没法嫁。
可见程家在他们家人眼中名声有多差。
苏八娘做好万全的准备嫁去程家,按照她的想法,怎么着也得过几个月,实在过不下去了再和离。
万万没想到她连三朝回门都没撑到。
程家也是离谱,她没嫁的时候天天上门求亲,她嫁了之后又各种磋磨,像是要把拖延这几年积攒的火气全部发泄出来一样。
以前没嫁到程家,对程家的了解都来自于爹娘以及逢年过节走亲戚,并不知道程家内里是什么样子。
嫁过去之后才发现公公程濬又酗酒又赌钱,婆婆自负蛮横不把儿媳妇当人,丈夫程之才看上去倒是人模人样,实际上却事事为婆婆是从。
婆婆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婆婆让他捉狗他不敢撵鸡,甚至饭桌上婆婆让他吃他不喜欢的
菜他都不敢拒绝。
八娘在家的时候自由自在,三个弟弟也都整性格分明,爹娘除了在读书的时候念叨两句,其他时候管的并不严,她觉得他们家是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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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到程家之后简直天天都在震惊,这就是所谓的豪门?
娘亲也姓程,没见娘亲身上有那么多破毛病,欺负谁没见过世面呢?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她刚嫁到程家不习惯也很正常,为了不让家里的爹娘为难,她忍。
然后她就发现,忍解决不了问题。
每当八娘觉得她那前舅母现婆婆没法作妖的时候,她那前舅母现婆婆都能闹出更大的幺蛾子。
他们家景哥儿两三岁的时候都知道衣服脏了要换洗,但是她丈夫这不知道,衣服脏就脏,只要没人伺候他换衣服,脏着也一样穿。
婆婆见不得儿子穿脏衣服,上来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当然,骂的是儿媳妇不是儿子。
“媳妇娶进门就是专门伺候丈夫的,为什么不及时给丈夫换洗衣服?”
程家自诩豪门,家里的仆从不在少数,并不缺浆洗衣物的下人。
苏八娘也是从小被爹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嫁到程家本来就受了一肚子气,没道理被人欺负到跟前还不反抗。
多大的人了不知道自己换衣服吗?有本事他出门和同窗宴请也穿脏衣服去。
自己有手有脚非得等别人操心,家里缺给他洗衣服的下人吗?
她不反驳还好,反驳了之后她那婆婆直接怒不可遏,一边跳脚一边给她立规矩,让她以后不光要早起晚睡伺候丈夫给丈夫洗衣服,还要连着婆母小姑子一起伺候。
说什么嫁到程家就是程家的人,若有怠慢家法不容。
就程家内里的藏污纳垢,他们还有家法?
气的八娘直接回娘家,这日子不过也罢。
苏洵夫妻本就正不乐意让女儿嫁娶程家,屈从旧俗和程家的压力已经让他们夫妻二人心如刀绞,得知女儿在婆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后勃然大怒,宁可和程家撕破脸也不肯再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程家在官场上有人脉,他苏洵也不是一点门路都没有。
之前碍于旧俗和姻亲不好直说,既然程家不肯做人,他苏家也不会窝囊到非得牺牲女儿。
苏洵强硬的让女儿和程家子和离,程家哭天抢地不肯离也不行,不是只有他们程家能借官府之势押人,眉州那么多官府衙门,程家老爷子已经去世,小一辈还没有考中进士,中间夹了个酗酒好赌的程浚,看看事情闹大了官府向着谁。
这事儿是程家先不把他们苏家的女儿当人,苏家反击是天经地义。
老苏这暴脾气忍了几年彻底爆发,程家祸害他闺女,他就让程家全家都没脸见人。
程之才还要考科举,程家不顾程之才的前程的话尽可以把事情闹大。
他们家的确有俩小子也要参加科考,但是程之才敢说学问比得过他们家子瞻和子由?
程家的确不敢,被骂的狗血淋头也不敢吭声,只能暗戳戳搞小动作败坏苏家的名声。
程夫人这几年被闹的心力憔悴,她也懒得再和娘家纠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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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哥不当人,她就当娘家人全都死光了,这个眉州不待也罢,他们举家搬迁到京城。
要不是有搬家这件事儿在前面吊着,苏轼考试的时候也不会那么消停。
考中了就搬家,考不中就得留在眉州等下一届再考,他再怎么作天作地也不会在这时候使性子。
为了姐姐,他苏子瞻必须名列前茅。
然后全家就快乐的搬到了京城。
眉州地方小,程家又惯爱用不入流的肮脏手段,没必要把大好的时光浪费到他们身上,搬到京城开启新生活就是。
京城那么大那么繁华,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应有尽有,挣钱的时间还不够,哪儿有时间想以前的旧事?
程夫人和苏八娘来到京城后精神都好了不少,她们娘儿俩前些年让程家那些人折腾的连个好觉都没法睡,整天除了胡思乱想还是胡思乱想,连家里的生意都给耽误了。
彻底撕破脸就是海阔天空,现在想起来搬家之前将食肆和布店低价转让给其他人时程家人那扭曲的表情依旧会心情大好。
苏八娘挽着娘亲的胳膊,“娘,柳家教导女儿的说辞像不像程之才他娘当年说的那一套?”
嫁到程家就是程家的人,伺候丈夫伺候婆婆伺候小姑子,敢偷懒就是家法伺候。
切,真把程家当土皇帝了是吧?
程之才他娘当初是故意难为她才这么说,柳家父女和颜查散却好像真心实意认为女子就只能在家相夫教子不能出门。
可怕,比程家还要可怕。
程夫人叹了口气,说实话,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哥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明明小时候是个很好的哥哥,结果长大后跟变了个人似的。
好在现在已经断绝关系,自从两家绝交,感觉眼前都敞亮了许多。
人果然还是不能勉强自己。
苏景殊探头探脑看着娘亲和姐姐走远,然后回过身来凑到他爹跟前,“爹,我能不能再问你个问题?”
苏洵挑了挑眉,“什么问题?”
“有亿点点不合适,爹你听了之后不许生气。”小小苏比划了一个指尖宇宙,把他爹扶到椅子上坐下,端茶倒水伺候的妥妥帖帖,然后才认真问道,“爹,您见过缠足的女子吗?”
老苏咂了口茶,放下茶杯,“缠足的女子?什么样的缠足?”
苏景殊做好逃跑的准备,“就是缠足穿弓鞋,走起路来婀娜多姿袅袅婷婷的缠足。”
老苏:……
“景哥儿,你打听这些是不是有点早?”
“爹您别多想,我就是单纯的打听一下。”苏景殊看他爹没有揍儿子的意思稍稍松了口气,举起手信誓旦旦,“小光国公说见过宫人缠足,民间有缠足吗?”
老苏语气幽幽
,“有,都在烟花柳巷,你想见见吗?”
“不想。”苏景殊立刻摇头。
看他爹这表情,他敢点头就得立刻动藤条。
幸好回来的路上已经和白五爷商量好晚上来家里毁藤条,老爹这动不动就手痒的毛病得改。
他那么聪明一小孩儿,把他打傻了怎么办?
小小苏心里抱怨着,面上丝毫看不出来,还故作无知的问道,“爹,你知道缠足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吗?花街柳巷让那些女子缠足,是不是想着把她们的脚弄伤她们就没法逃跑了?”
他只是想从老爹这儿打听消息,不是想亲自见识。
话说回来,连他爹这种他觉得已经很好的贤夫良父都不觉得裹脚有问题,可见这会儿的文人士大夫真的不觉得女子缠足有哪儿不好。
可怕的陋习,比温水煮青蛙还要可怕。
苏洵不知道儿子为什么对女子缠足感兴趣,他对这些没什么研究,问他不如去问柳三变,那家伙常年混迹青楼楚馆知道的比他清楚。
柳、啧、同样是姓柳,怎么能差那么多?
苏景殊想了想,又问道,“爹,柳先生现在住在哪儿?换住处了吗?”
“没有换,还在州桥的客店里。”苏洵看他真的要去拜访柳永,没忍住又问了一句,“你去找他问女子为何缠足?”
小小苏眨巴眼睛,“嗯啊,有问题吗?”
苏洵:欲言又止.jpg
倒不是有问题,就是感觉有点、嗯、怎么说呢?
这臭小子长大后不会成为第二个柳永吧?
朋友是朋友,儿子是儿子,朋友流连花楼纸醉金迷他不好说什么,儿子要是也流连花楼纸醉金迷,他得提前准备一屋子的藤条才够用。
苏景殊下意识后退一步,仿佛从他爹眼中看出藤条的形状,“爹,都说了不要多想,我这是去做调查,是正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要用肮脏的大人思维来想他这个纯洁的孩子,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倒是想成为第二个柳永,他有那个本事吗?
太自信不好,他还没飘到那种地步。
既然爹这里打听不出来,那他就明天去采访柳先生,今天长途跋涉从祥符县回到京城他也累了,晚安。
老苏:……
用完就扔是吧?
苏洵摇摇头,没有臭小子在他身边问东问西,他也好整理整理思路去写文章。
虽然不知道那个叫颜查散的书生为什么有那么奇特的想法,但是他知道柳家这么些年没被打上门肯定是藏的好没被发现。
那位柳员外要是到处嚷嚷女子应该怎样怎样守名节,街坊邻居都能让他在祥符没有容身之处。
写文章之前先给倒霉的二哥写封信,信上给景哥儿报个平安,然后再问问二哥现在的心情如何?
——嗨,二哥,办案快乐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