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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景殊拉住收起小报转身要走的展猫猫,倒茶落座准备点心,一本正经的给他讲掌握舆论有多重要。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人言真的能杀人。
掌握舆论也不是只能干坏事,天下百姓从戏文里知道包大人的青天之名,遇到不公之事知道到开封府来找包青天喊冤,小报上多刊登些包大人为民做主的光荣事迹,知道找包大人来喊冤的百姓就会更多。
有利有弊,全看小报背后的主人是好是坏。
学术小报费时费力还费钱不好办,娱乐小报还不是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反正朝廷又不管。
展昭:……
算了,他还是赶紧走吧。
先去包大人那里自首,只要他认错态度良好,将来这小子不务正业的时候包大人也不好骂他太狠。
小小苏还没说够,“展护卫,展护卫你别走啊。”
展昭坚定的转身离开,只给他留下一个无情的背影。
苏洵不明所以的看过来,“怎么了?”
苏景殊幽幽叹气,“展护卫带来的小报上说我是神仙下凡,说娘生我的时候梦到霞光入梦,还说我是个沐浴日精月华长大的蟠桃儿。”
老苏对小报胡编乱造的本事有所耳闻,听到这里不由发笑,“你不是蟠桃儿也是沐浴日精月华长大的,天底下还有不是沐浴日精月华长大的人不成?”
苏景殊:……
好像也是。
白天的时候晒太阳,晚上的时候赏月亮,不光是人,花花草草猫猫狗狗世间万物都是沐浴日精月华长大的。
写他是蟠桃儿转世为人的那家小报吹的有漏洞,水平有待提高。
苏洵说完指指门口,“你和展护卫说什么了?怎么把人吓成这样?”
“没说什么。”小小苏无辜的眨眨眼睛,“就是问他知不知道怎么办小报,外头的小报编的太假,反正都要是编,为什么不能让我亲自编?”
老苏:???
苏洵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展护卫走那么快,应该是怕我找上开封府。”
“爹,我就是问问,又没说一定要办小报玩。”苏景殊越发乖巧,“就算要办也要提前和爹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儿子要干什么肯定不会瞒着爹。”
苏洵扶额摇头,“怎么?你还真想办?”
苏景殊摇摇头,“等我先打听打听,花钱不多的话可以试试,花钱太多的话就算了。”
他的零花钱有限,还是悠着点儿比较好。
舆论是把双刃剑,一不小心就会弄巧成拙,他的好奇心也没那么重,京城的小报业竞争那么激烈,什么都不懂就往上凑最可能的就是花钱打水漂,他多问几句是为了防备将来可能用得上。
万事皆有可能,将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万一他就是大宋未来的报业大亨呢?
当然,春闱结束后还要专心复习准备殿试
,他知道轻重,不会这时候分散精力。
老爹放心,他靠谱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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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洵拍拍傻儿子的肩膀,“放榜之后那么多宴会,你不去参加?”
“玩归玩,学归学,鱼与熊掌兼得,二者都不耽误。”小小苏摇头晃脑,眼看他爹想抬手敲他脑壳,立刻正经起来重新说,“距离殿试仅有半月,身为即将参加考试的考生,怎能一昧耽于玩乐,必须留在家中头悬梁锥刺股,如此才能在殿试中拔得头筹。”
如果他能在殿试中拔得头筹,那他就是三元及第。
三元已经拿了两元,百米冲刺还剩最后一点儿,要是殿试被人反超他得气成河豚。
宴会什么时候都能参加,春闱之后日日有宴,殿试之后同样日日有宴,现在还不是能放松的时候,等到殿试尘埃落定后再放松也不迟。
就这么定了,继续学习。
苏小郎雄赳赳气昂昂转身回书房,殿试之前这半个月除了朝廷举办的集体活动他哪儿都不去,卷也要把同榜进士卷下去。
解元考了,省元考了,状元自然也不能少。
学就完事儿了。
三元及第呢,就算他后半辈子庸庸碌碌,只凭三元及第的名头也能在史书上留个名字,上史书不比上族谱更光荣?
老苏已经不想和一会儿一变的臭小子说话,他年纪大了不明白年轻人的想法,臭小子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展昭带着他搜罗来的娱乐小报回府衙找包大人认错,如果景哥儿将来想不开要胡作非为,包大人看在他早早认错的份儿上不能骂他。
包拯看看铺满了桌面的小报,再看看低头看脚尖的展昭,实在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展护卫没娶亲俸禄还高,朝廷发的那么多俸禄除了吃饭都花在这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了是吧?
正说着,公孙策同样抱了满怀的娱乐小报进来,“包大人,展护卫,小报上的消息你们看了吗?”
展昭摸摸鼻子,“看了,和景哥儿一起看的,然后景哥儿说他要亲自去编小报。”
公孙先生:啊?
那小子怎么老是干出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难怪太子殿下能和他们景哥儿玩到一起,都是让人琢磨不透的性子。
公孙先生摇摇头,放下怀里的小报说道,“景哥儿要怎么写?也写太子殿下天资卓越足以点为榜首,阅卷官们为了不占用科举考生的名额才特意把他放在最后一名的?”
展昭顿了一下,歪歪脑袋,“太子殿下?”
这和太子殿下有什么关系?小报上写的不是少年省元苏子安和与侄争锋的章子厚吗?
包拯已经听出发生了什么,“太子殿下隐藏身份参加了春闱?”
“大人猜的不错。”公孙策笑道,“报喜的官差去了京郊别院,走到门口的时候都傻眼了,要不是太子殿下就在门口等着他们恭喜,他们还以为有人在害他们。”
别说大宋建国那么多年
没发生过皇子参加科举考试的事情,算上前头隋唐也没见过这种事儿。
考就考吧,太子殿下还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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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的进士很难得,十五岁的太子考中进士,消息传出来后全京城都炸了。
上一届春闱考试才子辈出,这一届和上一届相比全然不差。
他们有十六岁的省元,有十五岁的进士,还有上一届那位为了和侄子争高低连到手的官都不要的叔叔,印小报的作坊从春闱放榜忙活到现在,估计接下来一两个月还有的忙。
娱乐小报的版面从苏景殊、章惇平分秋色到苏景殊、章惇、赵顼三分天下,京城的百姓看的是越来越乐呵。
展昭这些天不敢松懈,为了防止京城的江湖人作乱天天出去巡逻。
春闱放榜之后不只百姓对进士感兴趣,江湖人为了显摆他们的仁义侠气也会各种搞事情。
当官的看中某个进士会主动抛橄榄枝示好,百姓崇敬进士会在茶余饭后讨论金榜题名的幸运儿,江湖人对新科进士感兴趣就不一样了,他们会直接找上门。
被他们选中的倒霉蛋家境不好的话,他们就称兄道弟义结金兰,放下提前准备好的钱财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然后就是在江湖上吹嘘他们和某某进士是结义兄弟,身为进士老爷的结义兄弟,他们也怎么怎么云云。
被他们选中的倒霉蛋家境很好的话,额,一般不会有江湖人会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读书人清贵,江湖草莽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要是资助个进京赶考的书生还能说是雪中送炭慧眼识英雄,现在人家都考中进士了再来交好,和上门打秋风有什么区别?
新科进士要在京城准备殿试,这半个月是部分脑子不太好使的江湖人士被棍棒打上大街的高峰期,开封府断不能掉以轻心。
虽然展护卫才亲身经历过两次春闱,但是他已经对春闱之后可能出现的各种意外了如指掌。
身为被包大人身边的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全京城的护卫都该和他学习。
此时,一只御猫骄傲路过。
苏家不担心被“好心”的江湖人找上门,开封府有大名鼎鼎的南侠展昭,正常的江湖人都不敢在开封府附近造次。
京郊别院也不担心被“好心”的江湖人找上门,大部分江湖人都有冲动不爱动脑子的毛病,但是不代表他们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傻子才会主动去给皇帝找不痛快。
他们敢给皇帝找不痛快,皇帝就敢让他们的脑袋瓜不痛快。
于是乎,被缠上的只有那些家境不好还不善言辞的考生。
要么接钱保平安,要么拿棍子把人赶出去。
反正他们已经是进士,和朝中官员起冲突朝廷不一定向着他们,和江湖人起冲突最后倒霉的肯定是江湖人。
苏景殊嘴上说着不参加诗会,其实还是出去了几回,两个哥哥给他的回信中提到了好些他们觉得可以结交的人,苏轼苏辙严选,他总得去亲自接触接触。
殿试之前还有集体培训,培训地点在太学,外地考生对太学的布局不太了解,他和他的同窗们正好给外地考生当个讲解员。
科场重同年,没有意外的话,他们这四百二十八个同榜进士将来到官场上得守望相助。
有意外的话那就说不准了,四百二十八个人大混战起来也是剪不断理还乱。
不过那都是当上官之后的事情,在殿试开始之前,所有人都会维持表面的和善。
赵大郎本来也想参加殿试之前的集体培训,但是他的身份已经暴露,这时候和新科进士混在一起不太合适,只能惋惜的放弃集体活动。
人心隔肚皮,他和小郎关系好那是因为他们知根知底,陌生人还是算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保不齐就遇见个因为他的身份而刻意凑上来和他交好的。
他还是个孩子,斗不过老奸巨猾的成年人,这时候应该听他爹的话。
官家:……
官家不想说话。
莺初解语,微雨如酥,殿试的时间定在三月十七,转眼间就到了新科进士成为天子门生的时间。
今年的殿试没有金碧辉煌的宫殿,不过却比在宫殿里考试更舒服,因为他们的考试地点是风景极好的琼林御苑。
赵大郎没有参加考前的礼仪培训,殿试是让皇帝和几位考官来排前几名,他隐姓埋名参加春闱还行,在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身份的情况下有点像捣乱,只能再次惋惜的看着别人参加。
今年的殿试主考官是欧阳修欧阳公,他觉得他们小郎参加殿试也像是捣乱,皇帝和各位考官熟悉他,难道就不熟悉小郎?
他们俩在考官们面前半斤八两,让已经连中两元的小郎参加殿试简直是对其他考生的碾压。
唉,有旷世奇才如苏子安是大宋之幸,却是同场其他考生之大不幸。
太子殿下曹操附体,感慨的甚是有文化。
幸好他只是在心里想想没有说出来,不然连旁观殿试的资格都得被取消。
新科进士在宫人的引领下鱼贯而入,参加考试的都是进士,所以入场之前的检查没有春闱秋闱那么严格,负责检查的宫人态度也比贡院门口的书吏好很多。
省元苏小郎走在最前头,不着痕迹的朝旁观考试的赵大郎眨眨眼睛,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昂首阔步跟着带路的宫人去他的位置站着。
科举考试分三场,秋闱第一名叫解元,因为秋闱叫发解试,春闱第一名叫省元,因为礼部试是尚书省礼部试,殿试的第一名叫状元,但是主持殿试的衙门听上去却和考试一点边儿都不沾。
负责安排殿试的是御药院,没错,就是侍奉皇家医药的御药院。
御药院,顾名思义的确是管医药的地方,但是不知道仁宗皇帝是怎么想的,愣是让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管理医药的衙门参与殿试事务,于是如今的御药院不光管理医药,还负责殿试雕印殿试的试题和义理出处。
御药院就御药院吧,反正大部分人
都只会参加一次殿试,御药院管的事情再多,今后他们也没有再打交道的机会。
苏景殊规规矩矩的站在他的位置上,等四百二十八位考生全部到齐,所有考生齐齐向上首的官家和考官们行礼,然后就是官家训话的时间。
赵曙笑吟吟的看着足足四百多个青年才俊,他的运气的确不错,这场的进士年纪大多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春闱的试卷他已经看过,都是学问扎实才学渊博的栋梁之材。
年轻好啊,年轻才有干劲儿。
同样年轻的官家温声鼓励了考生几句,然后不紧不慢的点人,“哪位是苏景殊?”
苏小郎:……
赵大郎:……
其他考官:……
您现在装不认识是不是有点晚?
苏景殊尴尬的上前一步,假装他们之前真的没有见过,“学生苏景殊,见过官家。”
赵曙看着生机勃勃宛如春雨滋润下奋力生长的小白杨的苏家小郎,眸中笑意更深,“先是解元,再是省元,小郎可有信心三元及第?”
旁边人听见这话表情都变得古怪,官家,您可长点心吧,称呼暴露了。
苏小郎顶着众人的或惊讶或艳羡的目光,挺直腰杆大声回道,“回官家的话,有!”
官家都问出口了,这时候说没有不叫谦虚,叫犯傻。
赵曙满意的让他回去,然后继续点人,“哪位是章惇?”
和苏景殊隔了三个位子的章惇上前一步,不用特意假装,他和官家之前的确没有见过,“学生章惇,见过官家。”
赵大郎听着他爹挨个点名,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被点出来的都是小报上的常客,他爹私底下都看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当皇帝就要勤于政务,怎么能浪费时间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娱乐小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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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第一次当殿试的主考官,看新科进士的眼神甚是慈爱,和鸡妈妈看刚孵出来的小鸡崽一样,怎么看怎么喜欢。
一个个的都是好苗子,培养好了都是大宋的栋梁啊。
好在很快到殿试的时间,没让他把四百多个新科进士挨个儿点过来一遍。
考生们依次落座,殿试题目诗、赋、论各一道,题目是官家亲自拟的,比春闱的题目还要明显。
诗题《题水战诗》,赋题《桥梁渡长江赋》,论题《文武之道何先论》。
无一例外,全是以前殿试考过的题。
诗赋都是刚开国时太祖皇帝出过的题,这还没什么,没谁规定太祖皇帝出过的题后面不能继续出。
可最后这道《文武之道何先论》,嘶,官家,您的地图有点短啊。
《文武之道何先论》,这是真宗皇帝景德二年的殿试题目,而景德元年的冬天,宋辽签订澶渊之盟。
宋辽以白沟河为边界,约为兄弟之国,宋每年向辽输送岁币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
真宗皇帝
在景德元年和辽国签订合约,但是他少年时却以好战而被太祖皇帝喜爱。
他是大宋的第三位君主,按理说王朝的第三任君主大多没经历过开国之战,往往喜欢文治大于武功,不过大宋和别的朝代不一样,因为北边的燕云十六州被辽国占据,太祖太宗两位皇帝在位时都曾试图夺回燕云十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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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两位皇帝都失败了。
真宗皇帝年少时和宗室子弟玩闹时经常号称元帅,因为他喜欢排兵布阵,所以太祖皇帝非常偏爱他。
太祖皇帝这个伯父喜欢他,他爹太宗皇帝却不怎么喜欢他,然而太宗皇帝喜欢的儿子各有各的惨,都没等不到继位就一命呜呼,所以最后皇位只能落到真宗皇帝头上。
不给他也没办法,虽然太宗皇帝的皇位是从他哥太祖皇帝那儿继承来的,但是有儿子可以继位他可不想把皇位还给哥哥那一脉,不然鬼知道他死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就算儿子不讨喜,看在是亲儿子的面子上还是得把皇位传给他。
一个喜欢排兵布阵的皇帝不会主张求和,真宗皇帝刚继位时也是这样,检阅军队是他的日常,巡视侍卫亲军如同喝水吃饭,大半夜的想起来北边的战事睡不着觉,他睡不着别人也别想睡,夜半时分也要把亲信大臣召到皇宫问能不能打仗。
大宋帝位更迭,辽国想趁新皇帝刚刚继位试探试探,顺便南下打草谷劫掠一番,如果新皇帝好欺负他们就变本加厉,如果新皇帝不好欺负那就退回北方。
他们两家是老对头了,当然要抓住所有时机趁对手病要对手命。
虽然是常规的试探战,但是战争的结果却关乎接下来几十年谁能占上风。
京城得到辽国即将发兵的消息,真宗皇帝怒发冲冠,誓要让契丹人见识他的厉害。
咸平二年,真宗皇帝继位的第三年,皇帝御驾亲征,沙场秋点兵。
即便之前的朝代除了开国皇帝就没有皇帝御驾亲征的先例,他还是要求亲自带兵北巡至大名府和契丹人干仗。
区区契丹,还想翻天?
宰相留守京城,先锋援军全都安排好,真宗皇帝带上禁军出发北上,亲自披甲于中军,枢密使和枢密副使分押后阵,大宋的军队遥遥数十里望不到头。
皇帝御驾亲征,军中士气大振,刚开始打的时候的确打的辽国节节败退。
当时大宋能作战的士兵大约有三十万人,京城禁军占一半,十万大军在北方抵御契丹人,剩下那五万多分置大宋各地,也就是所谓的强干弱枝政策。
朝廷将绝大部分兵力收归中央,除了北方抵御外敌必须要有足够的兵马,其他地方只留很少一部分兵力,这样就算外放的武将有心造反也没那个能力。
皇帝御驾亲征,老将王超为先锋,老将傅潜为镇州、定州、高阳关三路的行营都部署,北地十万大军,有八万多都在傅潜麾下。
但是问题很快就来了,年轻的真宗皇帝指挥不动那些老将。
辽国向幽州集结兵力,镇
州、定州、高阳关是大宋正面抗击契丹的第一道防线,傅潜身为三路行营都部署??[]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也就是三个军区的总司令,乃是大宋在北地的最高统帅,北地安危将士性命皆系于他一人。
契丹这次出兵只是试探,派出的兵力并不多,也没打算和大宋的主力军硬碰硬。
遇不到主力军他们就抢粮抢人,遇到主力军扭头就跑,反正他们都是最精锐的骑兵,论逃跑没谁追得上他们。
真宗皇帝刚登基没几年,自然不愿意第一次和辽国交锋就落下风,而且他本人最远只会到大名府,离真正的前线还远着,开战也伤不着他,不争馒头争口气,说什么也不能在气势上被敌人压过去。
皇帝亲率大军抵达大名府,可前线的傅潜面对契丹铁骑南下劫掠死活不出兵。
不管契丹人要抢多少村寨都让他们抢,他们抢完自会散去,反正他不出兵。
定州是北地防线的中枢,手握八万多兵力的主帅傅潜死守着不出兵,其他各州的守将也只能闭门坚守,还是苦守无援的那种。
主帅没有出兵退敌的意思,定州之外的各州兵力不够,出城和契丹的骑兵对上就是死。
结果就是契丹游骑在大宋境内肆意劫掠,定州的精兵被傅潜死死按着不能出战,只能任由契丹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杀人放火劫掠百姓。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们是边防守军,敌军来犯他们出城对战,打不过退回城闭门坚守还说得过去,如今契丹强盗在大宋境内劫掠百姓,他们这些边防军连城门都不出合适吗?
主力军的将领被傅潜的反应气的半死,七十多岁的老将军范廷召苦苦劝谏求他赶紧出兵,傅潜就是不为所动,气的老将军怒极骂他胆小如鼠懦弱的还不如村口老妪。
按理说主帅被部将痛骂胆小如鼠连老妇人都不如都会羞愧的恨不得当场自杀,但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不管底下的将领怎么骂,傅潜就是不出兵,还理直气壮的说他这是在挫敌锐气。
契丹的骑兵已经把边境几州抢的差不多了,边地百姓损失惨重苦不堪言,也不知道挫的到底是谁的锐气。
如此清新脱俗的借口没法服众,军中对懦弱的主帅不满更甚,但是主帅不发话,他们再不满也不能发兵。
留在大名府的真宗皇帝本来信心满满的等待捷报,结果等来等去也没等到捷报,反而等到北地各州被契丹骑兵骚扰的苦不堪言,各州之间甚至到了连通信都通不了的地步。
真宗皇帝:???
真宗皇帝发现不对劲后也开始催傅潜赶紧出兵和禁军主力合击辽军,可是没用,皇帝催也没用,傅潜说不出兵就是不出兵。
他不出兵,范廷召就天天指着他的鼻子骂,骂的他实在撑不住了,只好给范廷召一万步骑让他前往高阳关汇合高阳关的守军夹击辽军,并且声称自己会在后方接应。
范廷召信了,老将军和高阳关的都部署康保裔商量好第二天合击辽军,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当天晚上他的部队被契丹骑兵偷袭,损兵折将无
力再赶往高阳关。
然而高阳关没有得到消息,康保裔按时率兵出击,结果陷入辽军的包围之中,主将突围失败战死,剩下的将士等不到救援,只能勉强从辽军的包围圈中撤退。
大军主动出击,出去的士兵十不存一,可谓是损失惨重。
康保裔战死,高阳关战败,所有人都知道罪魁祸首不是范廷召老将军,而是一直握着八万大军死活不出兵的傅潜。
答应派兵接应的是他,之后无动于衷的也是他,后来看到高阳关战事失败,信誓旦旦说出兵就是自讨苦吃的也是他。
要不是他不出兵,高阳关会败的那么惨烈?
大宋的主力军缩在城里不露头正和辽军心意,辽国派来试探骚扰的本就只有精锐骑兵,骑兵的机动性极强,出入大宋犹如无人之境,这辈子都没打过那么轻松的仗。
哦,不对,对面根本没派兵防守,他们不是打仗,就是单纯的烧杀抢掠。
于是乎,定州的近十万大军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契丹游骑兵杀人放火抢东西,抢完东西推着装满战利品的小车和劫掠的人口欢欢喜喜回跨过边境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过年赶大集。
高阳关战败之后,真宗皇帝还没有追究傅潜的责任,只是从御驾亲征的队伍中增派军队赶赴前线。
但是接下来主力军对契丹人在大宋境内肆无忌惮劫掠百姓依旧无动于衷终于把他惹火了,当即临阵换帅把傅潜那个老王八给换了下来。
临阵换帅是兵家大忌,不过当时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主帅畏战不出造成边关各州被契丹劫掠损失惨重,论罪当诛。
随驾群臣和军中将士联名上疏要杀傅潜,真宗皇帝这会儿又不合时宜的心慈手软了,念及傅潜以往的功劳到底还是留了他一条性命,只是将他全家都流放去了房州。
然而事已至此,换帅也难改战局。
辽军劫掠过后直接撤军,七十多岁的范廷召和其他将领引兵追击,斩首契丹万余级,仿佛已经扭转乾坤。
可这个时候蜀中又发生叛乱,益州神卫都虞候王均和戍兵不堪忍受压迫愤而造反,王均被拥立为大蜀皇帝,短短数日攻破汉州。
消息传到皇帝耳朵里的时候,起义军已经聚众十多万。
不愧是他们蜀中,果然是武德充沛。
对正在北方打仗的皇帝来说,这个消息一点都不好,当然北方也没什么好消息,因为主力军还没有参战仗就打完了。
辽军完成了战前计划,成功掠夺了大量人口财物,同时试探出了中原的深浅。
他们南下抢掠的时候宋军闭门不出,抢完了之后才冲上来几个老骨头追击,这说明什么,说明邻居家新上位的皇帝不足为惧。
战争发生在北方,影响最大的却是在西北。
大宋的兵力一共就那么多,大量往北方调兵,西北的兵力必然减少,凑巧又赶上蜀中叛乱需要调兵,党项李继迁直接趁这个机会再次反叛。
党项
集结大量兵马攻陷灵州,拿下地盘后直接改名西平府,二话不说直接在那儿扎根了。
灵州有什么?灵州有贺兰山。
贺兰山以东之地号称塞上江南,乃是如今西夏统治的核心区域,李继迁拿下灵州,党项才有能力和大宋长久抗衡。
真宗皇帝御驾亲征,北方打了三个多月,说是换帅后杀的契丹人落荒而逃,实际上明眼人都知道那是辽国自己撤兵。
试探也试探了抢也抢了,不撤兵还留着和大宋的主力军硬刚吗?
北方打了三个多月,平定蜀中花了六个多月,等朝廷反应过来,西北党项已成气候,灵州再也夺不回来了。
辽国在那次试探中尝到了甜头,之后隔三差五就南下骚扰劫掠,而大宋能打的将领大多年事已高,没过几年相继病亡或者战死,北方和契丹的交锋也是屡战屡败。
直到景德元年,辽朝萧太后与辽圣宗亲率二十万大军南下,有之前的试探打底,辽军这次兵锋直指汴京。
大宋的朝臣惊慌失措,好些主张南下迁都避难,真宗皇帝经过这么些年的屡战屡败也没了刚登基时的心气儿,朝臣提出要迁都他就立刻想准奏。
要不是寇准寇相公硬逼着让他再次北上督战不许迁都,也许当年北宋就直接成了南宋。
最后北宋没有变成南宋,但也没好哪儿去,因为皇帝求和心切选择了花钱买太平。
景德元年秋,辽军挥师南下。
景德元年冬,宋辽签订澶渊之盟。
景德二年殿试,论题《文武之道何先论》。
真宗皇帝大概也觉得签订澶渊之盟很丢人,所以第二年的殿试就出了这么个题目,他知道他和辽国签订合约不太妥当,但是他也不想挨骂,就算他不占理,也得找能说会道的文人背书让他强行占理。
能考中进士的都是聪明人,看到题目就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于是洋洋洒洒以笔为刀以墨为刃,一句“文者本乎静,武者本乎动,动以止乱,而至乎静,则先后可知”彻底将武将压的翻不了身。
真宗皇帝对进士们的答卷非常满意,尤其是写出上面那句的新科进士,殿试之后就被调到三班院当了皇帝的亲信。
再之后,真宗皇帝泰山封禅,直接将封禅泰山从帝王的最高荣誉变成了一场闹剧。
就没法说。
苏景殊看着手里的题目,心道喜欢排兵布阵的皇帝不一定真的能打,看上去温和有礼的皇帝也不一定真的好欺负。
瞧这题目,直接照脸输出了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