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头,权当是回了栗姬的礼。
——作为皇后,薄氏就算至今没能诞下子嗣,也仍旧是天子启每一個子女理论上的母亲。
若是严格按照礼制,皇子、公主们出生之后,其实都应该被养在皇后膝下,也只能称皇后为‘母亲’。
至于生母,皇子、公主们只能隔三差五见上一面,即便是见到了,也只能称一声:阿母。
甚至就连这声‘阿母’,都还得避着人……
而今汉家,早在太祖高皇帝之时,便被鲁地那些精熟礼制的儒生们,贬曰:礼乐崩坏。
包括周礼在内的许多旧制,都在汉家被无限减配,甚至直接就是消失不见。
就如皇后和诸皇子、公主之间的关系,从周时的‘必须养在皇后膝下,只能称皇后为母亲’,减配到了如今的:得称呼皇后为母亲,正式场合不能——至少是不该称生母为母亲。
只是终究是‘减配’‘礼乐崩坏’,而非‘礼乐不存’。
即便只是理论上的母亲,刘荣也丝毫不敢怠慢,该有的礼数一点都不敢缺。
刘荣以‘儿子’的身份拜礼,作为皇后的薄氏,却不能以‘母亲’的身份对待刘荣。
盖因为刘荣,不单是天子启的儿子之一,还是汉家的储君太子。
还是那句话:储君,也是君。
太后是君,皇帝是君,储君是君;
但皇后,严格意义上却并不属于‘君’的范畴。
所以,刘荣和薄皇后方才的见礼,几乎是这个时代教科书级别的:咱俩各论各的,我拿你当母亲,你拿我当储君。
本是母子,但儿子又多了层储君的身份,薄皇后自然得持平辈礼了。
待日后,栗姬若得封为皇后,母子二人之间也同样会如此。
对刘荣,薄皇后念在其又是‘儿子’又是‘君’,一尊一卑中和,执平辈礼;
但对栗姬,薄皇后就不需要太过屈尊了。
——皇后不是天下人的‘君’,却也还是皇宫,至少是这未央宫的‘君’。
对于栗姬这样的姬嫔,薄皇后不需要,也不能屈尊降贵,以平等身份交流。
在过去,薄皇后知道这么做,会惹得栗姬极为不快,从而生出不必要的摩擦,所以往往都是躲着栗姬,能不见面就不见面的。
今日见了面,却见印象中‘刁蛮跋扈’的栗姬,居然这般淡定自若,也是不由暗下一奇,只当栗姬这是胜券在握,才强忍下了脾气。
却是不知:为了让母亲能达到这种程度,刘荣不知费了多少嘴皮子,更不知给母亲,讲了多少道理……
“自先帝驾崩,父皇即立,我汉家便连生事端。”
在宫人的引领下,带着母亲到殿侧落座,见薄皇后一副淡然自处,静候刘荣道明来意的模样,刘荣自也含笑开口。
只是刘荣越说,薄皇后那淡定——甚至都有些淡漠的神容,便愈发带上了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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