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虎山带着杨利民去供销社取了他准备的贺礼。
在一个炕上跟小白脸杨利民睡了两个月的谢虎山看来,杨利民这人相当无趣,一共就两个爱好。
排在第一的爱好是跟他一样喜欢看书,这是杨利民少年时期就培养出来的爱好,得知谢虎山在尧山新华书店搬回来一堆书,最开心的不是桃子,是杨利民。
这样他能隔三岔五跑来谢虎山的家里翻书看。
杨利民第二个爱好就是照相,这一点从他动不动就找《浭阳报》的记者帮大伙来拍照就能看出来,这個爱好是老杨工作之后才养成的。
之前杨利民在县里工作,单位有点什么事都是由他这个年轻同志负责举着相机在活动中给领导拍各种照片,这也让他有了在工作之余摆弄相机的机会,经常琢磨怎么拍照能让照片看起来更好看,慢慢就喜欢上了用照片记录一切的感觉。
可惜来基层工作之后,这爱好被强行停止了,毕竟农村哪有用照相机给领导们拍照记录工作的习惯。
就算尹书记想拍,公社也没有照相机,公社工作不比县里,成天与农民打交道,有添置照相机的钱不如给公社农机站添置个农具更让大伙发自内心尊敬领导。
所以杨利民才总是在麦收,秋收这种农忙时节喊记者帮忙来拍照,虽说是为了帮农民拍照留念,其实也有趁机自己摆弄熟识的记者海鸥相机上手过过瘾的私心。
他自己一直没有相机,从刚下基层那会儿,住谢虎山家里杨利民就跟谢虎山吹过,说自己不吃不喝攒一年工资,第一件事是买台牡丹相机或者梅花相机。
可见这货有多穷,连国产的海鸥相机都不敢想,只敢幻想用工资买台更便宜的低端货梅花相机或者牡丹相机。
结果这都一年多了,他那牡丹相机还没影呢,主要是每个月工资发下来剩不下多少,这个年代,公社干部动不动就要走访农村家庭,跟群众上炕谈心,确保基层群众能理解国家的各项政策,看看政策是否能得到群众拥护,如果群众不理解,那就得谈心,把政策给群众掰扯明白,为什么国家要推行某种政策,这种政策施行后对群众有哪些好处。
国家干部去老乡家里吃饭谈心,哪有空着两只手登门的道理,甭说杨利民,公社书记尹千峰去谢虎山家里吃顿饭,还知道不能空手去,带两瓶西凤酒免得被群众背后说闲话呢。
这一年多来,国家政策变了很多,公社干部们一个月平均每人最少去四五户人家,工资就得有四分之一贡献给供销社,换点群众家里常用的油盐酱醋或者副食品,充当上门的礼物。
所以谢虎山趁着老杨要结婚,让曹天宝在港岛帮忙买了一台配套完整的尼康F2-H相机。
谢虎山身为老舅,送太生活化的东西给小两口不太合适,人家两口子父母双全,不缺他一个老舅帮忙置办三大件之类的东西。
老舅这种身份,就适合趁有点儿喜事给外甥送个玩具,单纯找到些快乐。
谢虎山不懂照相,反正他对曹天宝说的要求就是买台最好的,曹天宝也不懂,所以这相机最后其实是曹天宝委托生活更小资的林翻译帮忙挑选的。
林翻译倒是舍得替谢虎山败家,她可能觉得卖的最贵,又是外国货,那肯定就是最好的。
这套去年才上市的专业级相机,在港岛售价一万一千块港币,按银行牌价兑换成人民币都有两千多块,卖了足足一年,整个港岛也只卖出了二十多部,可见有多高端。
取相机的时候,刚好供销社主任张文正安排了几个供销社员工在大院墙壁上写口号,他跟几个员工趁着抽烟休息的空当过来看杨利民的这台新相机,嚷嚷着让杨利民帮他们拍一张。
杨利民小心翼翼的摆弄着相机,没有和之前那样拿起相机爽快答应,而是脸色为难的看向张文正:
“等会儿等会儿,让我研究研究,说明书我还没看明白呢。”
随后又看向谢虎山:“这相机得多少钱一台?要不把它退了吧,太贵重了,咱们县里国营商场卖的红梅相机就挺好。”
张文正在旁边叼着香烟,丝毫没有帮自家供销系统商品吹捧的觉悟,主动自揭自短:
“红梅那破玩意照相馆都不用,买不起海鸥,宁可买牡丹,华夏,也不能买红梅,那就是个样子货,也就摆在那看起来像个相机。”
“再说虎三这犊子送你你就收着呗,怕啥,全大队都知道你俩关系好的睡一张大炕,穿一条裤子,他求你办事还用给你送礼?再说,你一个团委书记他能有个屁事求你,求你把他发展入团?”
“老张,原来我还觉得伱下来有点冤枉,现在我发现你发配下来一点儿都不冤,你是真不会在领导面前说话,我外甥再排名靠后那也是公社领导,你一个下属系统的小主任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有个屁事……我跟你说,等挂历生产出来,你就知道老杨怎么拿屁事卡你。”谢虎山听到张文正的话,在旁边说道。
杨利民那是多记仇的人,谢虎山骗他一回饭票他都憋着找回来,老张敢说他,等挂历生产出来,如果销路好成了紧俏货,谢虎山估计杨利民能把老张挤兑的当街光屁股跳舞。
“到底多少钱啊?”杨利民又一次问谢虎山,谢虎山切的一声:
“你就别打听了,你那工资买不起,而且这玩意退不了,告诉你多少钱有什么用?老舅我送你这个相机呢,不求你办事,主要是防止其他人再从爱好方面朝你下手,向你行贿,拉你下水。”
杨利民是真不知道这玩意值多少钱,国内卖这种相机的地方,他一个公社青年干部都找不着门,只是单纯从包装上看,他感觉这套相机就不可能是便宜货,这玩意给他属于糟践东西。
他一个基层干部,最多就是工作之余在公社大院或者田间地头给农民群众们照个相,不值当用这么贵重的相机,真要是不小心镜头磕一下碰一下,都没处买配件去。
听到谢虎山说担心有人给他行贿,杨利民笑了起来:“我一个芝麻大的公社团委书记,给我送礼的别说送相机,连送胶卷的都没有。”
“明年就该有了,所以这缺口我就先堵上,贵有贵的好处,我大哥说了,一听要买这玩意儿,那售货员接待起来跟买普通相机的态度完全不一样,赶上查户口了,把他的身份地址什么的都给登记了,说是贵宾资料寄回公司总部,以后只要是公司有什么最新专业相机上市,都会先联系他,给他邮寄资料,可以优先订购。”谢虎山在旁边对杨利民说道:
“我大哥还说,以后再有新的照相机上市,他就借高利贷买下寄过来,所以就让那些想要对你投其所好的人绝了心思吧,以后你不缺相机,老舅这是为了保护你煞费苦心。”
杨利民装好胶卷,调好镜头,然后示意张文正和供销社的几个人站到墙边,调整着角度“咔嚓”一声按下了快门。
老张他们背后的墙壁上,之前那些语录中摘抄的口号已经被刷白遮盖,换上了“争分夺秒,大干快上”“实现现代化,面向世界,走向未来”“从现在做起,向四化进军”等更为开放的宣传口号。
虽然改革开放还没让农村人从物质上感觉到太大的变化,但大家都能清楚的感觉到,风气变了。
社会风气更为宽松,很多精神文化方面先开放起来,最直观的变化就是公社放映员下乡放映的电影和尧山地区广播电台播的广播剧。
原来农村的大伙农闲看电影,放映员播放的也就翻来覆去那几部军事教学片,偶尔放两部朝鲜电影那都算是让大伙开了洋荤,有时候明明有好看的电影,但就是不敢放,怕犯错误。
结果今年忙完秋收那会儿,放映员为中坪大队放映露天电影时,直接播放了一部让大伙交口称赞的国产电影。
是一部反特片,电影名字叫做《黑三角》。
反特片过去也播放过不少,不过大伙都不怎么捧场,别说大人,小孩子都不爱看,还不如《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这些老掉牙的战争片呢,主要是过去那些反特片比较样板化,主角一方出场必然是浓眉大眼朱时茂的形象,正气凛然,然后反派要么贼眉鼠眼,要么残忍阴险,都不用主角反特,反派那造型一出场,看电影的父老乡亲一眼都能看出来对方是反派。
而且剧情单一,敌我分明。
战争片,敌我分明好歹还能看看场面,反特片则敌我分明看什么,反派一直处于弱势,对抗性自然不如战争片,所以对比下来,不如战争片受欢迎。
可是这部《黑三角》则不同,能给出很大的篇幅描写反派,给反派的戏份够多,刻画的形象甚至远超主角。
卖冰棍的老特务是真得吓人,一大批孩子看完电影之后都不敢跟上岁数的女同志买冰棍了,只敢找男同志买,就怕老太太下毒,可见留下的印象多深刻。
而且女儿是好人,母亲是坏人,除了敌我矛盾,还有亲情纠葛,这要是76年以前拍出来,整个剧组都得被逮起来。
至于广播电台,往年的广播剧不是《艳阳天》《向阳院的故事》就是《烈火金刚》《红旗谱》这种循环播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剧集,今年则破天荒的播了译制剧《珊瑚岛上的死光》和《一块牛排》。
农民又不是傻子,看到过去肯定不让播的电影和广播如今能播出来让大伙随便看,就算嘴里说不明白,心里也能想明白,之前那种动不动就要对着画像早请示晚汇报的日子过去了。
连大秀他们那些念初中的学生都在写作文的时候换了凑字数常用的套话。
原来写作文必须要写一两句类似“武装头脑,教育要革命的洪流势不可挡”这种还带有F4余风的语录。
现在孩子们再写作文,已经变成了“十一届三中全会告诉我们,要为实现四个现代化而努力读书”或者是“全国科学大会的召开,让我明白,我长大要当一名科学家”。
谢虎山的相机送完没多久,杨利民与吕媛的婚礼就在深秋举行了。
老杨没有特意打肿脸让谢虎山安排吉普车跟他去接亲,就是他在县委时关系很好的四个年轻同事,加上中坪谢虎山在内的几个和老杨关系不错的民兵,一伙人浩浩荡荡蹬着自行车去了尧山。
杨利民一身黑色中山装,骑着自行车驮着戴着红头花的吕媛,谢虎山这些接亲的朋友则负责驮着吕媛陪嫁的被褥,脸盆等等东西跟在他和吕媛身后大呼小叫了一路,每当杨利民速度慢下来,肯定有人扯着嗓子喊:
“老杨,你行不行啊?哥们帮你在后面推一把?”
“你要驮不动新娘子就换我们帮你驮,都是哥们儿!大伙不嫌累!”
至于婚礼场面,杨利民的父母在家属楼自家楼下搭棚摆了足足十五桌。
十五桌酒席,这在浭阳县城里当时已经绝对算是风光大办,因为很多城里工人为儿女办婚酒,五桌,十桌是两道坎,很多婚礼都超不过这两个数字。
婚宴能开五桌,说明男方家里赏光的亲戚多,家族大,姑娘嫁过去不用担心两口子被外人欺负。
毕竟这个年代参加婚宴不方便,不像2024年,开车或者高铁就能轻松赴宴,往往住的远的亲戚,需要提前一两天就得赶路,能不辞奔波赶来的,必然是实在亲戚。
婚宴能开十桌,则说明除了家族大,亲戚多之外,男方父母与同事的关系非常和谐,能处下五桌的工友,证明父母在单位相当吃得开,人缘好,大伙都愿意赏光捧场。
十五桌这种,基本得是工厂领导甚至县里正经干部办酒才能有的场面。
杨利民婚礼的十五桌宾客,冲老杨父母来的宾客只有十一桌,有四桌是杨利民自己的人脉。
中坪公社领导一桌,中坪大队干部一桌,中坪年轻民兵一桌,原来工作的县委同事和朋友一桌。
年纪轻轻能来四桌宾客,让老杨父母的工友们纷纷称赞生了个好儿子,前途无量,没等开席,老两口看起来就像喝多了一样,瞧着老杨和吕媛,满脸微醺和骄傲。
婚礼的主婚人是杨利民县委的老领导,特意在中午休息时间赶过来主持了简单的仪式,祝福了一对新人,喝了杯酒就又匆匆赶回去。
负责当众展示结婚证,证明杨利民和吕媛以后能合法一被窝睡觉的证婚人则是杨利民如今的现任领导尹千峰。
县统战部长焦鹏和县侨联领导虽然没时间过来,但特意派司机过来送了份贺礼。
别人不知道,谢虎山明白,老杨能有这么大脸面,不是因为他公社团委书记的身份,而是那个胶印厂厂长的兼职。
酒席上,杨利民和吕媛这对公母表现的很鸡贼,几次想要偷奸耍滑。
刚开始挨桌敬酒,才敬完前几桌,这俩人就跑来谢虎山这一桌,假惺惺的说要先敬他们,然后被谢虎山带着一桌人骂跑了,没一会儿又想来敬酒,看大家都不给面子,这才等到把其他桌的客人全都敬完,跟夫妻两个奔赴刑场一样走到谢虎山他们这桌。
“老舅……”杨利民带着吕媛来到桌前,看了一圈桌前围坐的满脸坏笑众人,主动认怂,破天荒对谢虎山用了长辈的称呼。
谢虎山舒爽的眯着眼点点头:“不容易啊外甥,你也有服软的时候,就怕今天把你跟你媳妇灌躺下,是吧?刚才就你一个人喊的?小吕喊了吗,我没听见……”
“谢虎山,你明年可还得跟桃子结婚呢。”吕媛看谢虎山坐在那大马金刀的拿乔,磨着牙威胁道。
谢虎山眼睛睁开,看向桌前的众人,咋咋呼呼的说道:
“吓唬我,新娘子吓唬我,都听见了吧?这酒我没法喝了。”
说完,顺势把酒杯扣了过去,抱着手臂不再说话,又趁两口子不注意,给身边的韩红兵递了个眼色。
韩红兵站起身对杨利民两口子奸笑两声,开口说道:
“老杨,今天你和嫂子大喜的日子,你这上来先让嫂子吓唬我们一通是什么道理?”
“我错了,我错了,老舅我错了,各位大哥,我错了。”吕媛从谢虎山没被自己威胁吓到之后就知道要坏,此时马上扮可怜朝着一群人作揖讨饶,说着话就要给众人倒酒。
韩红兵一咳嗽,桌上所有人都把酒杯扣了过去,韩红兵朝两人笑道:
“嘿嘿嘿,老杨,嫂子,放心,我们能有什么坏心思,都是哥们。”
杨利民看着众人的做派骂道:“我他妈放什么心,你自己听听你那笑声,像是不准备刁难我俩的德行吗?”
韩红兵说道:“你先听我说完,哥几个大清早陪你蹬自行车接新媳妇,累一身汗,是真的吗?”
“是。”杨利民没有否认,确实是这些人陪着他去接了吕媛。
“那让你给哥几个一块儿敬杯酒,这事不算刁难你吧?”
“不算。”
“那行,那你倒满,敬我们一杯。”
杨利民去拿谢虎山的酒杯,谢虎山果然没有阻拦,杨利民没受什么刁难,先帮谢虎山倒了一杯汽水,又帮其他人倒满了酒,这过程顺利的都让他和吕媛有点不敢相信。
谢虎山今天不能喝酒,他等酒席散完还得开车,帮杨利民把吕媛的舅舅舅妈这对送回尧山。
但是不喝酒,不代表不刁难人,这些王八蛋今天这么淳朴,轻轻松松就放过了自己?
杨利民心里有些打鼓,端起酒杯说了一堆代表感激之情的软话,随后众人很给面子的站起身和他碰杯,把酒水一饮而尽。
杨利民被辣的直瞪眼,谢虎山体贴的让他拿筷子夹菜吃几口压一压,这让杨利民稍稍松了口气,酒桌上新人最怕宾客刁难,不肯喝自己敬的酒,杨利民为什么半截跑来提前敬酒,就是希望混过去,怕这些人等到最后故意刁难自己。
可现在酒喝完了,对方好像没什么刁难自己的迹象。
“你们吃,我去……”杨利民想带着吕媛赶紧跑,结果他一提要走,众人马上不满,韩红兵开口说道:“你去哪?没完呢,想什么呢?”
杨利民举起杯子给众人示意:“我酒都敬完了。”
“那是你,嫂子刚才喝了吗?别的桌是不是都让你们两口子敬酒?我们是不是刚才就让你一个人代表了?”韩红兵理直气壮的说道。
“……”杨利民点点头。
韩红兵看向吕媛:“我们这桌吧,嫂子你也看见了,帮你驮着嫁妆骑了一道,没偷懒没掉队,驮得还都是你的东西,这样,你没跟老杨一块敬酒,现在给大伙儿一块儿点根烟,不算刁难吧?”
“不算,点根烟算什么。”吕媛痛快的说道。
吕媛拿起香烟发了一圈,随后打着杨利民的打火机就要帮最近的谢虎山先点燃,结果韩红兵探头凑过来“噗”的一声,把打火机吹灭:
“嫂子,不合适吧?”
“不是点烟吗?”吕媛一脸诧异。
韩红兵说道:“这桌上都是老杨的哥们,凭什么先给谢司令点烟?”
“那我先给你点。”吕媛打着打火机,给韩红兵点烟。
“噗~”陈大喜凑过去把烟吹灭:
“嫂子,凭啥先给韩参谋长点烟,国家都说了,做人不分三六九等,你咋能这么搞呢。”
“完了,中计了,走不了了,刚才韩老二这犊子说的是让你给他们一块儿点根烟。”杨利民坐在座位上,吐着酒气苦笑道。
吕媛听杨利民的话之后错愕的问道:“啊?可是点烟,十几根,怎么一块儿点着?”
“慢慢想,吃点菜,嫂子,不着急,啥时候想到主意啥时候再点。”一群人嘴里叼着烟,故意笑着说道。
吕媛不吸烟,只能看向杨利民,可是杨利民喝了不少酒,此时脑子也转不动,只剩嘿嘿傻笑。
“老舅……”
“哎!外甥媳妇。”谢虎山哈哈笑着看向吕媛:“现在想起我来了?”
“没喊你!”吕媛没好气的对谢虎山说道:“我喊我老舅呢。”
谢虎山扭头才发现,吕媛的亲舅舅舅妈已经吃好,此时正站在不远处笑吟吟瞧着这边,看到吕媛求援,这位三十多岁的斯文舅舅很是风趣的回应道:
“喊三舅就行,你老舅不旁边坐着呢吗,三舅不抽烟,帮不了你。”
女方亲戚在,一群人也就不好再刁难,谢虎山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把木头笛子递给吕媛:
“上面插上烟,让老杨对着笛子口狠嘬,你负责点,我送你三舅去。”
“太缺德了,谢虎山,这主意肯定是你想的,你怎么那么损呢。”吕媛拿着笛子哭笑不得:
“这底下那么大窟窿,怎么嘬也不可能点着。”
“夫妻配合啊,你们两口子两张嘴,一个窟窿堵不上,感谢你三舅吧,这是高人,懂得给你解围。”谢虎山拿着车钥匙起身,招呼吕媛的舅舅舅妈上车。
他发动汽车时,看到吕媛和杨利民一人咬着笛子一头开始点烟。
“舅舅,妗子,你们住哪?”等车上了路,谢虎山对后座上的两人笑着问道:“让您两位看笑话了啊,我们跟老杨闹惯了。”
吕媛的舅舅说道:“挺好的,婚礼上不闹两下都不热闹,只要不过分,哪有真生气的,我们两个都在尧山汽车制造厂技工学校工作。”
“还有这个学校呢?我之前没听过,尧山汽车制造厂我知道在哪,技工学校也在附近?”
尧山有自己的汽车制造厂,1970年建厂,刚开始建厂主要是仿制BJ212吉普车,后来发现自家造的仿品与正品差距太大,没有单位愿意采购尧山212,又开始仿制NJ-130单排座载重车,NJ-130的工艺相对简单,而且正品质量太次,所以各地区制造厂生产的仿品反而质量更可靠,所以销量不错,尧山汽车制造厂两年卖了一千多辆130,还上过国家报纸。
地震后厂房重建,又开始研发生产“抗震”牌双排轻型货车,整车销量一般,但零配件卖的非常好,比如底盘,悬挂等等,偶尔还能出口挣点外汇,算是尧山相对不错的国有企业。
之所以零配件卖的好,主要是尧山不缺钢材,用料扎实,舍得下本,很多地方的汽车制造厂都是买了尧山汽车生产的底盘回去攒自己的品牌车。
“就送我们到制造厂就行,学习还没正式开班教学呢,前两个月才刚成立。”舅舅说道。
谢虎山开着车把两人送到山南区胜利路的药膳汽车制造厂大门口,两人下车,谢虎山也下了车,点了根烟想要直直腰,活动活动。
他刚把烟点着,就看见工厂门口值班室那里一男一女隔着门卫正大声互相争吵着什么,吕媛的舅舅走过去想要劝架,被激动的男青年一把推了一下,退了两步,看到这一幕,谢虎山朝门口走了几步,好歹是老杨媳妇吕媛的亲舅舅,真要有点事,自己不能装没看见。
他凑近些看了看,只看到男青年的背影,但女青年的样貌看清楚了,新华书店让韩红兵念念不忘的那个文艺姑娘,尧山小乔。
今天这姑娘穿着一件火红色的针织衫,扎着马尾辫,平常文艺气质浓郁的脸上满是怒容,扶助吕媛的舅舅,把对方护在身后,指着男青年破口大骂,用词非常之牙碜。
把一个文艺女青年都逼成了泼妇,这青年得是干了多缺德的事。
谢虎山从大门外走进去,拍拍背对自己正与那位小乔对骂,还挽袖子跃跃欲试要动手的青年,青年转过身,谢虎山一拳砸在对方太阳穴上,把对方砸躺下,随后拖着对方一条腿朝外走。
把人塞上吉普车,用裤腰带和鞋带绑好手脚,谢虎山坐上驾驶席,看看追出几步的吕媛舅舅和那位小乔姑娘:
“没事,人我给扔凉快地方醒醒酒去。”
“不是,大哥你谁啊,这么虎,上来也不问问就把那傻*给打躺下了?”小乔姑娘瞪大眼睛看着突然走过来就动手打人的谢虎山,震惊的问道。
“别叫大哥了,我估计你这气质,费劲能成我弟妹啊,韩老二得疯了。”谢虎山胳膊压在车窗处朝对方笑笑:
“至于大哥这么虎,可能因为大哥叫中坪虎三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