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月光银如华
不问江湖是与非
一抹寒光胜晚霞
逍遥独行无牵挂
……
记恩和夏宇龙不停地呼喊着姚半仙的名字。
姚半仙却已昏昏入睡、不省人事。
记恩急道:“宇龙,快掐他人中,快、快些!”
夏宇龙“哦”了一声,将姚半仙抱在怀中,他伸出大拇指,使劲地向姚半仙的人中掐去。
只听见姚半仙“呃”了一声,整个人在夏宇龙的怀中滑脱下去,看样子是救不活了。
夏宇龙又连续掐了姚半仙的人中,姚半仙却丝毫没有反应了。
想起爷爷被阴山老妖打伤后也是这样死在自己的怀中,夏宇龙失声叫道:“爷爷,不好了,不好了,您看半仙爷爷。”
记恩心急如焚,他“扑通”一声跪在风青三坟前又是磕头又是作揖,哀求道:“风兄弟,我姚弟一时性急,才想出这样的损招,我知道你大人有大量,不计较这些,在这里我代他向你赔个不是,恳求你别伤害了我姚弟的性命,我们不掘你坟墓便是,如果风兄弟不肯饶恕我姚弟,我愿意搭上自己的性命挽回姚弟的性命!”
此时,圆月已挂在树梢,秋风吹来,树叶犹如冥钱翻滚般纷纷落下。
林中一白色的身影正在舞弄着手中的剑,只听见“唰唰唰”几声,那白色的身影突然又消失不见了。
随后那白色的身影又在另一片林中出现,身影时隐时现,剑光千变万化,时而千山飞毛雪、时而艳阳放万光,让人目不暇接。
夏宇龙被这剑光吸引,他心里不禁赞叹道:“世间竟有这般出神入化的剑术。”
记恩虽然害怕,但心下仍然大喜,朝林中喊道:“风兄弟,是你么,是你么?”
林中传来悠悠哀哀的声音:“你们要找的人已经死了很久了,趁着月光清朗,你们还是下山去吧,我可没闲工夫陪你们玩,这里阴气重重,可别碰上了什么妖兽之类的东西。”
记恩拱手问道:“斗胆请教阁下尊姓大名,怎会在阴山上来去自如?”
林中那舞剑的“唰唰”声戛然而止,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在这静谧的背后似乎掩藏着无尽的杀机。
记恩环顾四周,颤声道:“阁下不说也罢,我们爷孙不叨扰便是,这就下山去吧,还请阁下不要伤害我们。”
突然林中又传来一阵嘿嘿哈哈的笑声,这笑声时近时远,时而高亢狂放、时而低沉内敛,时而自前方传来、时而又自身后发出。
夏宇龙想通过灵通真眼看看那白色的身影究竟是何方神圣,只见一道白光在林中闪过之后就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他对着林中高声喊道:“您是人是鬼,为何要在这里故弄玄虚?”
那悠悠哀哀的声音又从林中发出:“山中月光银如华,不问江湖是与非,一抹寒光胜晚霞,逍遥独行无牵挂……哼哼,好小子,你们赶快下山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话音未落,一道白光自林中发出,射向了月光之中,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记恩的裤脚突然被什么东西拉扯了一把,他吓得跳将起来,不由得朝脚下看去,只见姚半仙一脸的麻木,还睁着一双呆滞的大眼惊恐地看着他。
夏宇龙喜道:“记恩爷爷,姚爷爷醒了,他醒了!”
记恩担心姚半仙的身体会发生尸变,他叫夏宇龙按住姚半仙的身子,自己则俯下身来,畏畏缩缩地用手去试探姚半仙的鼻息。发现鼻孔间呼吸均匀,他不大相信,又用手试了试。
姚半仙看着记恩有气无力地问道:“记恩哥,你这是在作甚,我们这是在哪里,宇龙,你为何又按着我?”
夏宇龙松开了双手,把姚半仙扶了起来,笑道:“爷爷,您醒了,担心死我们了。”
记恩喜极而泣,他一把搂着姚半仙哽咽道:“醒了就好了,醒了就好了,走,我们回家去,回家去。”
姚半仙“唉唉”几声,挣脱了记恩,不解地问道:“你这是作何,我一觉醒来为何会在这乱坟岗堆里,你又为何要这样抱着我,宇龙你告诉爷爷,这到底是怎么了?”
夏宇龙回道:“爷爷,您不记得了么,我们现在阴山上。”
姚半仙更是一脸的惊疑,问道:“什么,我们在阴山上,我们为何要到这里来?”
记恩皱了皱眉,心想,姚弟究竟是怎么了,醒来之后怎么会什么都记不得了,莫非是风青三还在怪罪于他?唉,风青三能够手下留情,让他捡回一条命已经算是不错了,得尽快说服他让他下山去。
姚半仙看着记恩又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三人怎会身处在这鬼窟之中,我们为何会上到山上来?”
记恩笑道:“我们走错了路,误入阴山之中,在这里睡了一觉,现在我们都醒了,赶快下山去吧,免得家里人等得着急。”
姚半仙一脸的疑惑,茫然地摇着头,说道:“不会是这么简单,我们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上阴山来,你不要骗我,快说,不说我就不走了,还有我的感念棒到哪里去了。”说着,他四下找寻起来。
记恩有些无奈,急道:“哎呀,你……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难道我们为了何事上阴山你都忘记了么?你想想看,现在乾坤派最紧要的是什么事情?”
姚半仙被记恩的话点醒了,他低头不语,使劲地回想起他们上阴山的经过,一个个细碎的片段在他的脑中疾闪而过,突然眼前产生了幻觉,发现眼前幽灵婆婆手中的金丝缠棒向他的脑袋重重地击打了下来,他脑浆迸裂,掉进了风青三的坟墓中。
只听见“啊”地一声,姚半仙捂着头蹲了下来,口中直喊道:“哎呦,哎呦,痛痛痛!”他额头渗出了豆点般大小的汗珠。
“姚爷爷……”
“你这是怎么了?”
夏宇龙和记恩扶着姚半仙。
姚半仙颤声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不怪你们,怪我一时心急,一心要挽救向山的性命,没有把握好自己的念想……”
姚半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坐在了地上,缓缓地道:“呵呵,你们想想看,风先生是何等的人物,掘他坟墓不是自寻死路么?总之掘人坟墓是不光彩的事情,挽救向山的性命我们再另想办法吧。”
说着,姚半仙转过身来,跪在风青三的坟前,磕头赔礼道:“风先生,之前是我不对,我冒犯你了,既然我们已经阴阳两隔,你在地下安息吧,你救过我们的性命,你的大恩大德我们感激不尽,每年初一十五我们都会为你多烧几柱香,今后宇龙就是你的后人,还希望你保佑宇龙在这乱世之中能有一番作为啊!”
夏宇龙也跪下来磕起了头,说道:“风爷爷,虽然我们只有一面之缘,但是您的救命之恩我终生不忘,我一定谨记姚爷爷训命,不辜负你们的期望。”
记恩单膝跪了下来,拱手说道:“风先生,虽然你我在龙古镇上不曾有过交往,但是你是姚家和夏家的救命恩人,回去后我们会在灵堂上为你立一块灵牌,你安息吧。”
三人的言辞十分真诚,也不知道风青三感不感动?
此时,圆月已经没入山头,把山顶照得雪亮雪亮的。
姚半仙掐指一算,已经过了卯时,他掏出怀中的古罗盘,默念了几句咒语,古罗盘上的指针飞一般地旋转了起来。
过得半会儿,指针缓缓地停了下来,指向左前方不动了。
姚半仙缓缓起身,说道:“走。”
夏宇龙和记恩紧跟了上去……
姚半仙他们三人在乱坟岗中行走了半会儿,突然见到前方的杂草丛中有一颗亮点闪现。
姚半仙微微感觉到那颗亮点有魔力发出,这魔力正是冲自己而来,他的右手不由自主地向那颗亮点伸了过去。
“哟呵哟呵……”
姚般仙心中大喜,奔跑了过去,“我的感念棒在此。”他对着感念棒的水晶头亲了又亲吻了又吻,就像老公吻老婆一样亲热。
“想不到幽灵婆婆把我感念棒还回来了,我还以为我再也找不回感念棒了,她不传授我心灵感应之术,最起码要把我的感念棒还给我嘛。”
姚半仙咧着嘴,将感念棒拿在手中左看右看,这失而复得的心情怎一个“爽”字了得!
夏宇龙笑道:“恭喜爷爷寻回感念棒。”
“唉,如果非要在女人和棒之间做一个艰难的选择,我宁愿选棒!”
姚半仙对败给幽灵婆婆的事情还耿耿于怀,他冷哼一声,很不服气地又道:“幽灵老怪也就这些本事,若是我感念棒在手,还怕打不赢她么?”
“呼呼呼呼……”
姚半仙一边向夏宇龙他们看来,一边比划着对付幽灵婆婆的动作。
记恩说道:“其实婆婆本性并不坏,她只是在履行本职而已,她把我们放回了阳界,灵王定是要寻她的不是了。”
姚半仙听见记恩在帮幽灵婆婆说好话,心里又来气了,嗔道:“你这是在向着谁说话,你是在帮那老怪么,莫非你是看上了她?”
记恩争辩道:“你看……你看……你又在说胡话了,我哪里是在向着她,而是实话实说罢了,你让宇龙评评理,是不是这个道理。”
夏宇龙挠着头,他夹在中间有些左右为难,不知是要帮半仙爷爷还是记恩爷爷,按道理来说,记恩爷爷是占理的,半仙爷爷确实有些犯浑,若是帮了记恩爷爷定会得罪半仙爷爷,若是帮半仙爷爷定会得罪记恩爷爷,难道人老之后一定要在争争吵吵中度过么?
姚半仙看出了夏宇龙的心思,他哈哈一笑,话锋一转,道:“唉,还是多亏了宇龙,若是没有宇龙我们现在已经到了八十一层地狱咯。”
记恩“嗯”了一声,点头赞同,说道:“对对对,你这话说在点子上了,是宇龙救了我们。”
夏宇龙淡淡一笑,说道:“那婆婆真把我误认为是龙族了,唉,其实我哪里是龙族嘛,这龙在我身上还不知是福是祸呢。”
姚半仙凑上前来,嘿嘿一笑,说道:“是福是祸上天早有注定,过多思虑只会自寻烦恼,我和你记恩爷爷希望你行得正坐得直,此乃苍生万福啊。”
记恩点头应道:“是啊,如今你蛟龙附身,恶与善只是一念之差,那幽灵婆婆说得对,多行善事,方能善终。”
姚半仙气道:“怎么总是把那老怪挂在嘴边,莫非你真喜欢她么?”
记恩回道:“我怕是你喜欢人家吧,还说死后要去陪她,你羞不羞?”
姚半仙红着脸争辩道:“有么,有这回事么?”
姚半仙和记恩一路上争吵不断,对于两位爷爷小孩子般的吵吵闹闹,夏宇龙却是插不上话,他时而驻足观望、时而摇头叹息、时而捂嘴偷笑,虽然自己成了局外人,但路上并不枯燥,倒反增添了几分乐趣。
此时已经过晌午,姚半仙他们三人还在阴山之中瞎转悠,在灵界和阴山上的这一番折腾,三人已经是饥乏交迫。
姚半仙的肚子打起了“小报告”,咕噜噜地响个不停,就差没崩屁了,他望着当空的太阳,擦拭着额上的汗珠,说道:“已是深秋了,这秋老虎还是这般厉害,看来今年的冬天不好过啊。”
记恩环顾四周急道:“我们是不是走错道儿了,都大半天了还在这深山之中。”
姚半仙从怀中掏出了古罗盘,他在太阳下晃了晃,说道:“应该没错,你看,我们不是按这指针的指向走么,东方属木,我们走的正是乾位,不会错的。”
记恩对古罗盘是一窍不通,姚半仙说一他不敢说二,他知道姚弟这一生凭借两样东西行走天下,一是感念棒,二是古罗盘,虽然没有名扬天下,但在龙古镇,甚至在中原边陲也算是小有名气的。
夏宇龙正在留意这树下的影子,却发现他们好像是在与龙古镇背道而驰。
姚半仙问道:“宇龙,你说看,这古罗盘会指错道儿吗?”
夏宇龙看着古罗盘上密密麻麻的字,全是古经书上的咒语,他摇了摇头,一脸迷茫地说道:“我从未接触过这东西,呵呵,我看不懂,但好像我们走错了方向。”
“什……什么,你说我们走错了方向。”姚半仙急问道,还未等夏宇龙开口,姚半仙又道:“这怎么可能,我可是靠这家伙吃饭的,怎么可能说它不靠谱……”
“唉,不要性急!”记恩打断了姚半仙的话,“先听宇龙把话说完嘛,看宇龙说得在不在理?”
姚半仙把古罗盘收在怀中,看着夏宇龙将信将疑地道:“那你说说看,怎么个错法?”
夏宇龙看着火红的太阳,说道:“爷爷,你们看那太阳虽然在我们头顶上,但并非完全当空,而是斜对着我们,前方一定是南方。”
“你又为何断定前方就一定是南方?”姚半仙追问道。
夏宇龙笑道:“越是到冬季,太阳越靠近南方,到冬天最寒冷之时,太阳则会慢慢地向北移动,然后就到了春季,夏季最炎热之时,太阳的位置靠近最北方,到了秋季之后,太阳又会向南移动,一年四季周而复始……”
“等等,你怎会知道这些,是糟老头子教你的么?”姚半仙打断了夏宇龙的话。
夏宇龙又笑道:“爷爷不会教我这些,我从小便对日月星辰感兴趣,每天都对着太阳呼吸,对他们也有一些了解,你们看,现在太阳正是往前方倾斜,前方一定是南方,我们却跟着太阳落山的方向走,龙古镇在阴山的东面,我们正是反其道而行之啊。”
姚半仙抬头向太阳看去,他想从中看出个所以然来,天空中一道道白光直刺眼球,让他晕眩不已,他打了个喷嚏,回过头来,依然是满脸的疑惑,又问道:“我们从这深山老林中出来,才半会儿功夫,你又为何知道我们是反其道而行?”
夏宇龙指着身旁的大树说道:“爷爷,您看这大树的影子,方才还在我右脚边上,现在却跑到我左脚这边来了,我在这里没挪动过位置,太阳正是往我们的右手边落下去,我们也正是往右手边方向去。”
姚半仙“哦”了一声,犹如被点化开了一般,他轻轻地叹道:“这小子厉害啊,观察得这么仔细。”他心里五味杂陈的,自己大半辈子全是依靠古罗盘行走江湖,却连春夏秋冬四季都未参悟透彻,甚至一个简简单单的方向都拿捏不准,难怪修仙术毫无建树,看来这辈子是白练了,但他又为夏宇龙感到高兴,毕竟后生是可畏的。
记恩点了点头,笑道:“宇龙说得在理儿,这一番话也点醒了我们,我们正是向西行呢。”
姚半仙从怀中掏出了古罗盘,发现罗盘上的指针一直旋转不停,他抖了抖罗盘,指针却飞一般地旋转了起来,似乎也迷失了方向,他惊异地叫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突然……”
话说间,却听见前方的山梁上传来了一波接一波的沙沙声,这声音听起来十分轻柔,但让人觉得自己有无比的罪恶感,泪水不由得在眼眶里打转。
姚半仙他们三人面面相觑起来,心里暗暗称奇,山上并未起风,何处传来这怪异的声音,听得半会儿,姚半仙他们三人都流下了眼泪。
姚半仙看着记恩流泪的样子,确实很想笑,却始终笑不出来。
记恩抹去眼角上的泪水,说道:“别光看着我了,你不是也流泪了么,我们三人都流泪了,这沙沙声真是神奇,竟会催人泪下,我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声音的魔力,小时候我与姚叔叔去过大海边,风吹海浪发出的声音也正是这样的声音。”
姚半仙觉得此事蹊跷,说道:“走,上山去看看,一定是什么东西在捣鬼?”
“走……”
“哎呀,等等我!”
三人向山梁上疾驰而去。
来到山梁之上,却见四面万山千重,没有风,也没有海。
姚半仙循着沙沙声四下寻找,却踩到一堆软绵绵的枯草,整个身体突然陷了进去,他顺手带了一把记恩,他们两人一起掉进了一个无底深坑中。
看到这情形,夏宇龙已来不及伸手搭救,他惊慌地喊了一声“爷爷”,便一起跳入了深坑之中。
一阵晕眩过后,夏宇龙的双手正死死地挽住了一根枯树枝。
记恩牢牢地抓住了夏宇龙的右脚,姚半仙则死死地抱住了记恩的双腿,他们三人搭成了一个人梯,头上的土石不停地滚落下来。
夏宇龙向下看去,却见脚下雾气缭绕,俨然是一个万丈深渊,他们的身体正紧紧地贴在悬崖的崖壁之上。
对面也是一个笔直的悬崖,也就几步路的距离,他们掉进的正是两个悬崖的崖缝之中。
夏宇龙吃力地喊道:“爷爷,别松手,我想法子把你们拉上去,千……万……别松手啊。”
夏宇龙的内力已经尽失,若是他只身一人,还可勉强爬得上去,如今脚下多了两个人,怕是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无济于事了。
姚半仙和记恩还纹丝不动地贴在崖壁之上,在这悬空之地,二人的飞身术也不知如何施展。
夏宇龙的手变得麻木酸痛起来,额上的汗珠正一颗接着一颗流淌。
突然听见“啪啦”一声,枯树枝从根部缓缓地断裂开了。
姚半仙急道:“宇龙,你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与其三个人死,不如……”
话音未落,枯树枝“啪”的一声从根部断开,三人落入云雾之中。
一阵极其寒冷的风从身上略过,只听见“砰砰砰”几声,三人掉进了一条大河里。
记恩和夏宇龙拽着姚半仙拼命地向岸上游去。
姚半仙在水中连呛了几口水,他从小不识水性,在这水中挣扎,犹如做着一场噩梦。
来到岸边,姚半仙舒展着身子,是何等的舒适与自在,犹如囚徒刚从牢笼中释放出来一般,他躺在岸上的裸石上沉沉地睡去。
夏宇龙和记恩也困乏至极,他们躺在姚半仙身边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傍晚十分,太阳已经落到了河水的尽头,那正是长河落日圆的景象,河水中的另一个太阳通红透亮,随着水的波纹时展时聚。
一只雄鹰自落日方向窜出,展翅翱翔,嘶鸣于长空。
姚半仙他们三人这才悠悠醒来。
姚半仙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笑道:“我还以为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想不到是这条河救了我们。”说着,他抬头向上看去,只见两臂悬崖相对而立,耸入云端看不见顶峰。
半晌,姚半仙伸出手指比试了一番,两崖壁的空隙正好容下他的食指,他“啧啧”了两声,叹道:“这悬崖好悬啊,就叫鸟嘴山吧!”
姚半仙早些年行走江湖,每到一个地方他都喜欢给山起名字,他自认为很多名字起得都很贴切,比如鸡屁股山、牛背山等。
突然风吹海浪的沙沙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他们循声望去,却见夕照处是一片看不到头的小土包,每个小土包均有坟头般大小,小土包上均由细碎的小石子垒砌而成的三角形石塔。
姚半仙惊异无比,不可思议地叹道:“唉,活了大半辈子才知道这阴山上还有这等稀奇古怪的东西,走,快去看看,这些小土包究竟是什么东西?”说着,他把感念棒紧紧地捏在了手中,踏进了小土包中。
记恩在身后喊道:“小心有诈,别忘了我们误闯灵界的事情。”
听着这沙沙声夏宇龙感觉十分怪异,听着听着便猛然想起自己悲怆的一生,是何等的凄凉哀婉,热泪不停地在眼睛里打转。
夏宇龙使出通天眼,却见前方哪里是一个个小土包,而是一片茫茫大海,大海中赫然挺立着一座金字塔,塔身上刻着一个大大的佛字,佛光万丈中飘荡着无数条金丝带,丝带上写着:“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此时,记恩也在暗自流泪,他的声音已经沙哑了,他站在原地,陷入了前尘往事的纠葛之中。
姚半仙也哭成了泪人儿,他越是往前走,越感觉到自己上辈子是个作恶多端、恶贯满盈之徒,心里藏有很深很深的罪孽感,罪孽感究竟是何物,他想往前一探究竟。
夏宇龙看见姚半仙越走越远,海水已经淹没到了他的颈部,他急忙喊道:“爷爷,不要再往前去了,这是一片苦海,是催人心魄的苦海……”话说间,他已拔腿奔向了姚半仙。
姚半仙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而无法自拔,他执意要往深海中走去,夏宇龙却是劝不动他。
记恩跑上前来帮忙,他们费了很大的气力才把姚半仙从苦海中拽了出来。
姚半仙悲泣道:“你们不要管我,你们不要管我,是我罪孽太深,我要将罪孽抓住,一一折磨拷打,呜呜呜。”
姚半仙捶胸顿足地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地缓过神来,他看着夏宇龙问道:“宇龙,爷爷是不是哭得很狼狈,爷爷从小到大第一次哭得这么爽快,这一片小土包究竟是何物,竟然有如此大的魔力。”
夏宇龙回道:“爷爷,这是一片无边的大海,您再往前走就回不了头了。”
“什么,是海?”姚半仙惊异地叫道,便向那片小土包望去:“这些小土包像是一个个坟墓,去哪里来的海。”
夏宇龙解释道:“方才我在通天眼中看到,前方就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大海中挺立着一个金字塔,金字塔上有一个大大的佛字,佛光之中全是字。”
“是什么字,莫非是咒语,是催人泪下的咒语么?”姚半仙急切地追问道,他想,若是他能学会这法术,岂不是件大好的事情。
夏宇龙摇摇头,说道:“上面并非是咒语,写的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姚半仙轻叹了一口气,如梦初醒地说道:“原来是佛国世界,佛语有曰,苦海,泛起爱恨,这世间的人来来去去、去去来来,难怪方才我们都会思虑起爱恨情仇,感情才会这般地投入,我还以为苦海是佛国普度众生的禅语,想不到还真实存在啊,这世上哪里只有三界,分明还有佛界,说不定还有五界、六界呢。”
记恩也感叹道:“佛的感化原来是这般神奇,他能够洗涤我们心里上的污垢,方才听着那沙沙声,我对自己也有了更新的认识。”
姚半仙沉思片刻,缓缓地道:“唉,我闯荡江湖大半辈子了,竟然不知道阴山之上还有这一方净土,真是孤陋寡闻啊,今后我们得常来这里忏悔,这风吹海浪的沙沙声真能净化人的心灵。”
此时,落日已经沉入了河水的尽头,四周渐渐暗淡了下来。
姚半仙看了看天色,问夏宇龙道:“宇龙,你看这路要怎么走,今后你就是爷爷的向导。”
夏宇龙笑了笑,说道:“好嘞。”他走上前来,环顾了四周,又道:“太阳自这边落下,我应该朝着它的反方向走,我们走这边没错。”
夏宇龙领着姚半仙和记恩沿着河水缓缓而下,他们时而遇到险滩、时而又跨越激流,时而碰到绝壁,时而又趟过了平滩。
到了深夜,三人才走出了阴山峡谷,来到一开阔之地,视线之内一片断壁残垣在忽明忽暗之中呈现在眼前。
阵阵阴风自断壁残垣那方席卷而来,让本就饥寒交迫的三人寒颤不已。
记恩惊恐道:“莫非我们又闯入了鬼窟,我们是不是又走错路了?”
姚半仙一脸疑惑地看着夏宇龙,不敢妄自论断。
夏宇龙观察了半会儿,喜道:“我们到了,爷爷,这正是龙古镇啊,只是我们从未到过这里,从这里看龙古镇十分眼生,你们看镇东头的那个华表。”
姚半仙和记恩顺着夏宇龙的指向看去,只见残垣断壁中净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柱子,哪里还能够看得见挺立的华表。
记恩摇头叹道:“我是老眼昏花了,看不清楚这些了。”
姚半仙道:“你我都是几十岁的人了,还能和年轻人比吗,听宇龙的没错,走……”
姚半仙他们三人不声不响地穿过了龙古镇大街,龙古镇的残败让他们义愤填膺,但他们又各怀想法。
记恩看了看杨家老宅,想起杨寡妇与他缠绵悱恻之事,不由得面红心跳起来,想起他们的孩子,他又感觉到他罪孽深重。
记恩在心里长叹道:“真是造孽啊,那孩子是无辜的。”
姚半仙心里则暗暗称奇,镇上的人都认为龙古镇大河是发源于小凤山上的溶洞之中,想不到是从阴山上而来,他们世世代代都喝着阴山上的尸水,他还以为他对阴山颇为了解,想不到阴山如此之大,不知还有多少未解之谜?他对阴山又产生些许的敬畏之心。
夏宇龙心道:“黑衣人弄得镇上的人家破人亡,我一定要想法子破了他们的妖法,为镇上的人沉冤昭雪。”
回到乾坤派已经过了子时,姚半仙他们三人用膳之后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夏宇龙侧卧在床上,经过一天的折腾,他已是疲惫不堪,他把所有的思虑都抛在了脑后,想美美的睡上一觉。
正准备进入梦乡时,突然听到屋外传来“呜呜呜”的叫声,这正是大天二的声音,声音凄厉哀婉,蕴藏着“寻君不见影,盼君早归来”的寓意。
夏宇龙心里一惊,莫非是大天二在为芯儿传话?芯儿一天没见到他了,一定是等得着急了,也不知芯儿与仙儿相处得怎样,姚爷爷还没完全接纳她,她在乾坤派不会被人欺负吧?
夏宇龙起身来到窗前,凭窗瞭望,看见张仙屋内黑着灯,他轻叹一声,心道:“这都已经是半夜了,芯儿和仙儿她们恐怕早已睡下了。”他摇头笑了笑,自言道:“可能是我多虑了吧。”
夏宇龙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准备睡去,突然窗外一道水蓝色的光射将进来,一个瘦瘦小小、半人半鬼的模样随着蓝光喷洒出的星星点点汇聚成形,这便是水鬼。
水鬼蹑手蹑脚地走上前来,他捏住了夏宇龙酣睡的鼻子,低沉着声音喊道:“少主,少主,你这么快就睡着了么?”
“啊……”
夏宇龙被吵醒了,他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突然跳将起来,待他看清楚之时,他这才舒缓了一口气,看着水鬼嗔道:“这大半夜的,你不保护芯儿,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鬼鬼祟祟的,想把人吓死吗。”
水鬼嘿嘿一笑,说道:“我并不是有意要来吓你了,我有事情前来向你禀报,若是你不愿听,我不说便是,不打搅你休息就是了,过后你可不要后悔哦。”说着,水鬼要转身离开。
其实依水鬼的性格,他哪肯就此离开,他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却把夏宇龙急坏了,他一把捏住水鬼的手臂,将他拽了回来,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愿意听?有什么事情,如实说来,可不要再让我担当挽救宇宙的重任,我承受不起,莫非是芯儿叫你来的?”
水鬼扬了扬眉头,说道:“唉,真是搞不懂你们,先前还好好的,来到了这破地方你们就要闹别扭了。”
夏宇龙一脸的茫然,问道:“你……你……说什么,我和芯儿闹别扭了,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说清楚,你不要走。”
水鬼笑了笑,说道:“嘿嘿,我只是负责传话的,把话说完了我也得回去把你的想法告诉芯儿不是,你让我呆在你身边,白天不把人吓死才怪哩。”
夏宇龙深吸一口气,一脸正色地问道:“芯儿到底怎么了?”
水鬼看着夏宇龙反问道:“我就纳闷了,此事因你而起,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虽然你是我们的少主,在这里我也得批评你的不是,你不喜欢人家你就和她直说嘛,你干嘛老是躲着人家,亏人家对你这么好,看你平时不怎么爱说话,一脸斯斯文文的样子,想不到你是个闷骚的少主,真是没良心。”
夏宇龙更是不解,急道:“哎呀,你有什么就和我直说了吧,不要再和我卖关子了,我哪里又没有良心了,你再不说我打你了……”说着,他抡起了拳头来。
水鬼举起了双手,屁股迅速挪了地方,还真怕夏宇龙砂锅大的拳头砸下来。
水鬼搬来一张椅子坐在夏宇龙跟前,嘿嘿笑道:“少主,先别打,先别打,我说便是。”他长叹了一口气,“芯儿说她要离开你了,明天一早她就走,叫我们保护好你,我见一个好……”
“什么,你说什么?”夏宇龙一脸惊异,打断了水鬼的话,他握紧了水鬼的双肩,不停地摇晃着,真不敢相信水鬼说的话。
水鬼挣脱了夏宇龙的双手,说道:“你现在还在装糊涂,此事全是因你而起,你还装着不知道,虽说你是我们的少主,我却为芯儿打抱不平,我认为芯儿是个好姑娘,你不能这样对她!”
夏宇龙的心情很是纠结和复杂,他捋了捋思绪,还真不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了,过得半会儿,他一脸的沉重地问道:“芯儿到底怎么了,你和我说,她被仙儿欺负了么?”
水鬼回答:“不是!”
“那又是怎样?”夏宇龙追问道。
“哼,是你见异思迁。”水鬼又回道。
夏宇龙急道:“你如实告诉我,芯儿为何要离开我,我是哪里做错了,是我置于她不顾,一天没和她见面的事情么?”
水鬼说道:“不光这些,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快说,快说!”夏宇龙有些不耐烦了。
“还有、还有、还有……”
夏宇龙追得越急,水鬼说话越是支支吾吾的,其实芯儿只是告诉他们五鬼说,宇龙哥哥已经有了新欢,仅此而已,水鬼也不知从何说起。
夏宇龙有些不耐烦了,急道:“你赶快回去告诉芯儿,让她到院中的凉亭等我,我要问个明白。”
“是,遵命!”
水鬼化成了一道水蓝色的光,向窗外射了出去。
夏宇龙白衣飘飘地站立在乾坤派大院的凉亭中央,在浅浅的月光下,他那消瘦而有轮廓的脸庞更显清秀。
蓝芯领着大天二缓缓走来。
在亭子中央,夏宇龙握着蓝芯的手,关切地问道:“芯儿,你手这么冰凉,生病了么?”
蓝芯似乎没有听见夏宇龙的话,反问道:“宇龙哥哥,你还好吗,几天不见你又瘦了很多。”
“几天?我和姚爷爷不是昨天出门的么,哪来的几天?”夏宇龙不解的问道。
蓝芯回道:“你们是初八出的门,今天已经是十二了,四天有余了,我真的好担心你们。”
夏宇龙在心中一算,确实出门已有几天时间,他暗暗吃惊,原来在灵界耽搁了一段时日,若是真逃不出来,岂不是让芯儿等他一辈子么?他这才将在灵界的遭遇一一说与了蓝芯听。
蓝芯来到亭边,望着夜空中的浅月,轻声说道:“恭喜宇龙哥哥又学会了一桩本事,那幽灵婆婆是灵界禁地的守护人,其实她也是一个守陵人,她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在阴间我和她有过一面之缘,她身上的通天眼灵王已经窥视很久了,她能够送给哥哥,自然有她的道理。”
夏宇龙看出蓝芯不像先前那般开朗了,她的话语中还透露出淡淡的忧伤,他关切地问道:“芯儿,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蓝芯双眼噙满泪水,说道:“宇龙哥哥,明天我要走了,冥火球你留着,五鬼还要辅佐你完成大事呢,你要好好待仙姐,祝你们幸福。”
“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夏宇龙一脸惊疑之色,“什么幸福不幸福,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为何我一回来你就变了一个人,我……我哪里做错了?你说出来,我改便是,若是你离开了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是说好的浪迹天涯的么?快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他们欺负你了么?”
夏宇龙越问越急。
蓝芯猛地摇着头,眼泪簌簌往下流,不知如何作答。
夏宇龙满怀心疼,把蓝芯搂入怀中,安慰道:“芯儿,我知道姚爷爷对你还有些看法,毕竟他是道派出生,但他并不是不好相处之人,他也有可爱之处,只要有我在,他们不会对你怎样,等我把事情办完,我们就离开此地,回灵山也好,浪迹天涯也好,随你挑便是!”
“什么,你胡说什么,事成之后你可不要伤害仙姐,你我一走了之,对得起仙姐吗?我不想背上不忠、不义”、不孝的骂名,不如我一走了之成全你们便是,我一个冥界妖女,你不用考虑我的感受。”
蓝芯挣脱了夏宇龙的怀抱。
夏宇龙一脸茫然,急道:“你又说到哪里去了,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为何非得把仙儿拉扯进来,你整天胡思乱想,让我放不开手脚做事,这件事事关乾坤派生死存亡,我不能袖手旁观,更不能一走了之。”
蓝芯“哦”了一声,回过神来,问道:“哥哥,是什么事情这么重要,你说说看,我们能不能帮助你。”
夏宇龙笑道:“你不生我气了,其实你还挺关心乾坤派的嘛,你生气的样子也挺漂亮的,呵呵。”
蓝芯撇了撇嘴,红着脸说道:“别耍嘴皮子了,快说来听听。”
夏宇龙长叹一声,说道:“你看这龙古镇上的人,逃的逃,死的死,全是那群黑衣人所为,加之西风大军压境,乾坤派也是岌岌可危啊,你也见识到了那群黑衣人是多么的难缠了,我要帮助姚爷爷破了那黑衣人的妖法。”
蓝芯冷哼了一声,说道:“你那妖爷爷他不是挺有本事的么,区区几个黑衣人他会放在眼里,他自己不会对付吗,说不定我们的本事他还真看不上呢……”她想起姚半仙看着她那不可一世的眼神,心中仍是不快。
夏宇龙急了,说道:“总之我不能袖手旁观,乾坤派对我有养育之恩,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我若是一走了之,才是真正的不忠、不义、不孝呢。”
蓝芯看着憨憨的夏宇龙,忍不住抿嘴一笑,说道:“哎呀,和你逗着玩的,看把你着急的,宇龙哥哥的事情也是我蓝芯的事情,我又岂能置之不理。”
夏宇龙轻抚着蓝芯的双肩,深情地看着她,说道:“芯儿,我知道五鬼最听你的话,往后可要劳烦你们了。”
蓝芯急道:“哥哥,为何变得这般客气了,五鬼的主人才你是,他们随时听候你的差遣,等你和仙姐的婚事完成后,冥火球留在你身边吧,就当是芯儿送给你和仙姐的礼物。”
听了蓝芯的话,夏宇龙一脸的无奈,他眼中噙满了泪水,也布满了血丝,摇头叹道:“你不在我身边,我留着冥火球又有何用,是谁告诉你我要和仙儿成婚了,是姚爷爷么,还是记恩爷爷,或者你在这里瞎想,你老是这样不相信我,为何一来到乾坤派你就变了一个人,变得爱猜忌了、变得小气了、变得蛮不讲理了?”他对着蓝芯低声狂吼,泪水从眼角倾斜而下。
夏宇龙如此激烈的反应着实让蓝芯吓了一跳。
她想,难道哥哥真不知道此事么?若是事事都得掏底儿问个清楚,岂不是真变得猜忌不讲理了,若是不问,闷在心头,久而久之定会产生隔阂,她左右为难起来。
夏宇龙又追问道:“芯儿,你如实告诉我,你要离开我是因为我要与仙儿成婚之事么?”
蓝芯点了点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夏宇龙。
夏宇龙轻叹一声,又问道:“我和仙儿成婚之事你又是听谁说的,是姚爷爷么?我又为何没听见他提起?”
蓝芯摇了摇头,不知该从何说起。
其实这件事情还得从姚半仙他们三人上阴山说起。
那天清晨,蓝芯早早的就被院内的“刷刷”声吵醒了,她起身向窗外望去,只见张仙一身素净,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从半空中缓缓飘落而下,随着她一同纷纷落下还有数不尽的细碎树叶。
此时的张仙犹如飘雪中的仙女,好不迷人,她脚尖刚一碰地,整个身子又腾空而起,剑花随着剑身的舞动“刷刷”飞出,大树下的两个妹妹不停地拍手叫好。
蓝芯也被张仙娴熟的剑术给迷住了。
看得半会儿,却见两个徒孙抬着一个大大的红色喜字穿院而过,张仙并未理会,继续舞动着手中的剑。
蓝芯则十分好奇,心想,是谁要结婚了?她领着大天二出门一探究竟。
来到堂屋的转角处,听见堂屋中传来两个家丁的话语声。
其中一个家丁说:“宇龙少侠与我们家的仙妹子真是天生一对呢,你看仙妹子那丰腴的身材,还有一身好本事,宇龙少侠真是有福气哦。”
另一个家丁也笑道:“可不是嘛,等他们完婚了,就要生大胖小子咯,我看那小妖女还赖着不走?她还有脸呆在我们乾坤派么,早点滚蛋,真是一身晦气,我也……”
话说间,蓝芯已夺门而入,指着两个家丁怒道:“你们说谁是小妖女,谁晦气,说话放尊重些,若是在西丹国,我定让父皇砍下你们的人头挂在城门墙上。”
方才说晦气的那名家丁当仁不让,抢上前来争辩道:“说的就是你,怎么的,怎么的,来呀,砍我人头啊,镇上没有彩礼,宇龙少侠已经和爷爷他们出去隔壁的镇上买彩礼了,过几日就完成他和仙姐的婚事,我看你还有脸呆在乾坤派么,滚到你西……国去吧。”
听了家丁的话,蓝芯犹如被重棒一击,整个人瘫软在地。
另一名家丁急道:“走走走,别和这个小妖女一般见识,她迟早会滚蛋的。”
两名家丁匆匆离开了堂屋……
大天二趴在地上守护在篮芯的身旁。
过了好大一会儿,蓝芯才缓缓回过神来,但她的心已经碎落一地,她搂着大天二哭成了泪人儿。
大天二轻声地哼叫着安慰心如死灰的蓝芯,不时地舔着她脸上的热泪。
屋外欢快的“刷刷”声不时地传至屋内,与屋内悲凉的抽泣声猛烈地碰撞着、交织着,听起来是这般的刺耳。
到了第二日清晨,蓝芯领着大天二特地来到亭中看张仙练剑,张仙长发齐腰,剑花飞出的瞬间,剑风把长发吹得四散,那娇嫩的面容犹如万花丛中开着的一朵惊艳世俗的鲜花,真是国色天香的容貌啊,难怪宇龙哥哥要与她成婚。
蓝芯不由得黯然伤神起来。
正当此时,两名徒孙自凉亭旁边走过,也不知他们有没有发现蓝芯,却听见其中一名徒孙说道:“那小妖女还想高攀我们的宇龙师哥,也不问问我们的仙姐同不同意,她哪比得上我们的仙姐啊。”
另一个徒孙笑道:“你看我们仙姐的剑法了得,那小妖女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哼哼,等过些天宇龙师哥和仙姐成婚了,洞房花烛夜之时那小妖女一定伤心死了,她也得滚回冥界了吧,师公和宇龙师哥去准备嫁妆也快回来了。”
说着,两人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哼,你们两个羽翼未丰的孽徒,我乾坤派乃江湖正派,何时教出你等鼠辈,你宇龙师哥的终身大事何时轮到你们在这里评头论足,他人的事情你们还是少在这里瞎议论为妙,小心我对你们不客气,还不快给我滚回去复习功课……”
这正是向地提着剑走了过来,听见他的两个徒弟正拿蓝芯寻开心,不由得为蓝芯打抱不平。
听得师父一番教训,两个徒弟一溜烟地跑远了。
向地来到亭中。
蓝芯起身行了个礼,说道:“见过师叔。”
向地“唉”了一声,示意蓝芯坐下,安慰道:“过多的礼数显得见外,两个徒弟不懂人情世故,出口伤人,芯儿别往心里去。”
蓝芯强颜笑道:“事已至此,有什么好计较的,随他们说去吧,我已经习惯了。”
向地长叹一声问道:“这么重要的事情师父竟然不告诉我们,倒反我的徒儿知道了,你说怪不怪。”
蓝芯不解地问道:“师叔是说宇龙哥哥与仙姐成婚之事?”
向地点了点头,“正是!不过师父做事有时候总是让人出其不意,他老人家有他的想法,不可能事事与我们商量。”
向地转头看着正投入练剑的张仙,点头笑了,又道:“宇龙和张仙都是苦命的孩子,我们从小看着他们两个长大,能结成连理也在情理之中,我们作师叔的祝福他们。”
蓝芯本以为向地师叔会考虑考虑她的感受,站在她这边帮她说一些话,哪曾想他还是向着仙姐,她又怎能与乾坤派的掌中宝仙姐相提并论呢,提起西单古国那真是太遥远了,她只不过是从冥界逃出来的灯芯少女,论起身份来她真的太卑微了,哥哥能取到仙姐,应该替他感到高兴才是。
蓝芯心里悲喜交加,含着热泪笑道:“仙姐开朗大方、不拘一格,哥哥心思细密、体贴入微,他们才是真正的天作之合,我也祝福他们。”
向地叹了一声,看着蓝芯说道:“芯儿,你是个好姑娘,只是……”
“师叔,我知道您的意思。”蓝芯打断了向地的话,“等宇龙哥哥平安回来,我离开乾坤派便是。”
“你一个弱女子要到哪里去,你还有其他亲人吗?”向地眉头微微一皱。
蓝芯望着前方,一脸茫然地摇着头,回道:“在这世上除了宇龙哥哥还真没有其他亲人了,我答应过于龙哥哥和爷爷,要照顾他们一辈子,现今爷爷已经去世了,在宇龙哥哥身边又有了仙姐的陪伴,我也就放心了,我会回西丹古国去,守在生我养我的那片土地上。”说到这里,她眼中的热泪夺眶而出。
向地长叹了一声,他对蓝芯和宇龙的事情也深感惋惜,其实在他们“君子八剑”看来,蓝芯虽说是来自冥界的女孩,但她的本性不坏,而且还救过宇龙的性命,得到宇龙的倾心,宇龙和仙儿从小青梅竹马,两人结为夫妻也是理所当然。
唉!要怪就怪蓝芯时运不济,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
向地摇了摇头,一脸的同情地说道:“芯儿你多多保重,师叔还有要事,先告辞了。”说着便转身摇头叹息地扬长而去。
几天过去,蓝芯快有些坚持不下去了,她感觉到乾坤派上下都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待她。
张仙只顾修炼剑术,更是对她不屑一顾,夜间想和她掏心窝说说话,她不是扯东就是讲西,说起她们小时候的事情便大笑不止,两人的话从来没有交集到一个点上。
心里面临崩溃的蓝芯真想一走了之,但转念又想,就这样走了未免太没骨气了,难道就不怕宇龙哥哥笑话吗?凡事都要弄个明白才离开,况且宇龙哥哥才是五鬼的主子,得把冥火球留给他,算是道别后的礼物吧。
蓝芯将整件事情叙述完毕,夏宇龙忍不住笑了,说道:“我还以为真有这么一回事呢,原来是几个徒孙在捣鬼,你也不想想,姚爷爷是何等的精明,有些事情我们总不能戳穿姚爷爷吧。”
蓝芯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哦”了一声便破涕为笑,随后又有些担忧,问道:“哥哥,如果姚爷爷撮合你与仙姐的婚事,如果你不从,可能会伤害到仙姐的心呢,乾坤派上上下下都看好你们。”
夏宇龙伸出手指刮了刮蓝芯的鼻梁,把她搂入怀中,说道:“傻瓜,为什么想这么复杂,仙儿是我的亲妹子,我们怎能……”
“哼哼,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宇龙哥哥和芯儿妹子却来这里私会,呵呵……”张仙抱着双手从黑暗中大摇大摆地走来到亭中,“才几天不见,就这么想我们的芯儿妹子了,真不害臊!”
夏宇龙嗔道:“你……你不好好睡觉,又来这里捣乱了。”
张仙向夏宇龙扮了个鬼脸,争辩道:“是你们才不好好睡觉咧,我醒来的时候看见芯儿妹子已不在房间,我担心她的安危这才出来寻她,哪像你,大半夜的把人家叫出来……”
说着,张仙长叹一声,又道:“你看,都是因为你,芯儿妹子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都瘦了,会不会怜香惜玉。放心好了,每天我都帮你把芯儿妹子看得紧紧的,跑不到哪里去,你们再不回去睡觉,我可要把你们私会的事情告诉爷爷咯,呵呵,到时候看爷爷怎么收拾你们。”
夏宇龙气道:“你怎么老是爱向爷爷告我的状,你最想看到爷爷惩罚我是吗,那时候你最开心是吗?”
夏宇龙从小生活在张仙的管束之下,张仙又爱和他一起玩,又爱告他的状,他没少被爷爷们责罚。
张仙昂着头,哼了一声,道:“爷爷们说,你调皮捣蛋,若是放任你下去,你会闯大祸的,这才让妹妹我管束着你,从今往后妹妹我就不管你了,我把这个权力让给我未来的嫂嫂芯儿,你总高兴了吧,走,芯儿妹子,别理他,我们睡觉去,让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冻上一晚……”
话音未落,张仙便拉着蓝芯向房间走去,此时,张仙的眼中却噙着泪水,没人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先前夏宇龙与蓝芯讲的话张仙都听见了,她独自躲在大树背后听他们聊了好一会儿,她知道宇龙哥哥已经心有所属,她为宇龙哥哥和芯儿感到高兴。
其实,张仙又何尝不爱慕夏宇龙,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而已,眼下她不敢去谈儿女私情,往后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她发誓要把剑术练好,无论天涯海角都要找到自己的爹爹妈妈。
大天二站起身来咬着夏宇龙的裤脚向前拉拽,示意他跟上去。
夏宇龙说道:“老二,别管我,快回去保护芯儿和仙儿。”
大天二向前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看了看夏宇龙便一头扎进了黑夜之中。
突然,龙古镇大街上传来了打更的声音,随后便听见一阵癫狂的笑声:“都死了,都死了,全部都死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夏宇龙静下心来听着,那打更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时而急促奔放、时而含蓄深沉、时而催人亢奋、时而又让人抑郁苦闷,每一段音波都蕴含着很深的内力,虽然那笑声听起来癫狂可怕,但更头发出的“当当”声却从未乱过阵脚。
夏宇龙唏嘘一声,心道:“这打更的老头可不简单啊!”
癫狂的笑声和打更的声音渐渐远去,夏宇龙也回到了屋中,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起那打更的疯老头,却是来了精神。
夏宇龙觉得此事颇为蹊跷,那群黑衣人狂风般席卷而来,使得整个龙古镇生灵涂炭,为何这打更的疯老头却是安然无事,难道他功夫了得,使得黑衣人拿他毫无办法,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些黑衣人来势汹汹,连乾坤派都难于应付,那打更的疯老头只身一人,又岂是黑衣人的对手?
又或者黑衣人见他是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对他根本不屑一顾,但黑衣人连嗷嗷待哺的小孩子都不放过,又岂肯放过打更报信的老头,不会是他与黑衣人有着某种说不明道不清的联系?
迷迷糊糊之中,夏宇龙入了梦,在佛国苦海中,他看见那打更得老头越走越远。
打更的老头回过头来看着夏宇龙,悲凄地说道:“我罪孽深重,已经回不了头。”
说完便一头扎进了苦海中,再也看不见了踪影。
夏宇龙伸手去苦海中打捞,想挽救打更的老头,却被什么东西当头一棒,晕厥在了苦海边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