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令就从长安出发,送往万里之外的钦州。从长安到岭南千山万水艰难险阻,就算驿使昼夜兼程走最快的官道,单程也要两个月。
然而等这份诏书到了灵水县,驿使却发现接旨人已经离世。元煦虽有坚韧不拔的意志,却天生体弱,被贬谪到气候湿热的蛮荒之地,没有就此消沉,克己奉公恤民为政,结果积劳成疾,加上水土不服为岭南瘴气所染,到任不到一年就病逝了。”
韦训插话道:“因为朋友病死,老陈就疯了?”
昙林摇了摇头:“还没有。驿使带着元煦身故的消息和一首绝命诗回到长安,陈师古虽痛彻心扉,还是被迫接受了这个事实,他甚至有理智给元煦的兄嫂写了一封致哀信,随信附上那首诗:日暮烟波江渚暗,蜃楼倒悬映月寒;残灯将灭君音杳,孤影萧瑟逐逝川。”
“那诗不是批命,是元煦写的?”
昙林道:“不错,被贬期间,两人互相写过很多信,但不知为何谁都没有收到。元煦临终时仍然在苦等陈师古的消息,最终‘残灯将灭君音杳’,没能等到就咽气了。临死之时,他最担心的人不是自己,而是灯灭之后挚友将‘孤影萧瑟’。这人一贯如此,永远把别人放在自己前面。
陈师古在信中向元邑和李娴许诺,亲自去岭南,将元煦的灵柩接回故土,归葬到元氏祖坟所在的洛阳北邙山上。
元煦的死让许多人心有戚戚,他正符合‘不当死而死之人’的一切特点,年轻有为,品行高洁,就算陷入厄境也不改初心的坚韧。
如《法华经》所言:人间犹如熊熊燃烧的火宅,身处此宅者,有人泣嚎奔逃,有人无动于衷,有人趁火打劫;然而却有极少数那么一两个无所畏惧的勇者,明知山河破碎,大厦将倾,依然逆行而上,拼尽一切奔走呼号试图在火宅中救人。
元煦就是这种勇士,而如今他死了。陈师古还清酒债,买了一匹马,从长安出发,他要接老友回家。
后来由刑部和大理寺共同调查的结果,元煦一直没能收到陈师古的消息,是因为灵水县令郗建章将他往来的私信全部扣下了。郗建章在当地枉法徇私,横征暴敛,因为担任县丞的元煦不肯与他同流合污,郗建章一直害怕他将自己的劣迹汇报给上级。
元煦就在被断绝了一切亲友信息的情况下孤军奋战,终至心力交瘁,他身边只有从长安带去岭南的一个老仆,在元煦染上当地特有的瘴气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救治主人,郗建章故意阻拦他寻医用药,导致元煦一病不起,在绝望中郁郁而终。
当然,郗建章被陈师古碎尸灭门的时候,想必已经痛心刻骨地忏悔过了。”
韦训问:“所以老陈发现他朋友是被人所害之后,就发疯了?”
昙林再次摇头:“不,还没有。据我推测,他坠入魔障的关键节点,是赶到钦州准备将挚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