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好像有一件东西在胸脯里迸断了,她忽然心一横,准备着把什么都揭破,还包括她的梦。她的神色变得异常难看了。
然而全心神贯注在那批判着南洋的霸权主义以及充当帝国主义走狗行径的吴孟川,却并没留意到妻子的神情反常;他站起来踱了几步,用力挥着他的臂膊,说道:
“多行不义必自毙,南洋就是典型的走狗嘴脸,真以为有几颗原子弹,发射了几个卫星,就忘乎所以了,就狂妄自大了,他们现在用一些面包牛奶收买民众,暂时还可以蛊惑一些愚民,可是将来,人民是会识破他们的真实嘴脸的……”
然后又立定了,看着妻子的低垂的粉颈,自言自语地说:
“哦,要来的事到底来了!——哦!七年前我的理想——”“你的理想不就是让所有的人都吃饱饭,穿暖衣,有遮风挡雨的房子吗?”
突的,李茹云打破了沉默,忽然抬起头来问道:
“你看这南洋有哪点不好,老百姓家家户户都能吃得饱不说,还住着小洋楼,甚至不少人家里的都有了汽车,你瞧他们吃的,用的,住的,哪一样,不比我们想象的要好的多?孟川,你瞧,就是这牛奶,过去在沪海的时候,你说有一天,人人都能喝得上牛奶,就是你的理想!伱说,只有地主资本家才能喝的起牛奶,劳苦大众喝不起。可是在南洋有谁喝不起牛奶?小孩子生下来,就有育儿补贴,还有免费的奶粉、托儿所,幼儿园,学校,学校里的午餐是免费的,而且必定有牛奶,有鱼肉,这样的生活,过去那怕你连想都不敢想过,那时候,我记得你在学校里说——也就是吃饱饭而已,可南洋这边……”
“茹云,你怎么能这么说!”
吴孟川走到妻子的跟前,把双手放在她的肩上,语重心长地说:
“是的。这里的人是能吃饱饭,而且还能吃得很好——可是他们是怎么过上的这种日子?是靠着侵略,是靠着掠夺,茹云,你就没看到他们在报纸上洋洋得意的说着,每年从非洲运回来几百万吨粮食,那些粮食,都是当地人民的血汗啊,他们为什么甘愿充当英法帝国主义的走狗,不就是为了和他们一起在殖民地上掠夺吗?这里的好日子,是靠欺压非洲人民换来的啊!茹云,茹云!”
这两声热情的呼唤,像一道电流,涌进了李茹云的心房;可是她仰脸看看丈夫,她立刻辨别出这热情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非洲人民,为了他心中的“理想”,一瞬间,她的心便又冷却一半。她几乎要哭出来了。
“当年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就知道,知道这里就是一个大号的资本家乐园,在这里,人们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姓李的,南洋那里是什么国啊,分明就是家,李家的家,这里的人,那里是人民,分明就是奴隶,李家的奴隶,他们从出生到死亡,都是为李家辛勤劳作着,甚至到死去的时候,都是埋在李家的土地上,人们身为奴隶而不自知——现在,要来的事,到底来了!资本家开始驱使着这里的人们去打仗,去欺凌弱小,就像当年日本军阀驱使日本人民去入侵唐山一样……”
吴孟川接着说了起来,李茹云的矛盾复杂的心情,他一点没有感到。他狞起眼睛望着空中,忽然转为忿怒:
“我现在恨极了,我恨这里的人们是如此的麻木不仁,是如此的愚昧无知,他们自以为自己过的很好,可实际上呢?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