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50次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机会,在国内的顶尖小说期刊上刊载,相比之下,也不算什么。他这个宏伟的梦想,既是他的幸运也是他的诅咒。正因为如此,他的目光才一直放在月亮上,忽略了地上其实就有六便士。
财政每年都会拨一笔文艺经费给文联,用以支持本地文化发展,尽管《西河文艺》的发行量寥若晨星,排版、装帧也上不得台面,但稿费不是虚构的。如果王子虚获得了这笔稿费,那这个钱不仅师出有名,而且来得光荣。
“《西河文艺》稿费多不多?”他问。
同事说:“听林峰说,登一篇应该也就五百?但是稿费不重要啊,我们平时一顿饭都得花两千,值钱的是露脸的机会啊。你不知道多少人挤破脑袋想上《西河文艺》。”
《西河文艺》是市文联办的杂志,每个单位都要强制订阅,现领导、退休老领导手中更是人手一份。王子虚能理解他说的“露脸的机会”是指什么。
从经验上讲,领导日理万机,连经济月报都没时间看,不大可能专程参阅本地的文学期刊,但是凡事都怕万一。万一呢?
万一某天领导心血来潮,恰好翻阅了一下《西河文艺》,又恰好看对了眼,恰好扫了一眼作者署名,而这个作者又恰好处于提拔考察期,岂不是走上了终南捷径?
光凭这个万一,就足够让无数人趋之若鹜。据同事说,《西河文艺》杂志社每天都会受到雪片般的来稿,通讯地址大多都是体制内单位,署名都是各单位的御用笔杆子,一个比一个才气纵横。
但是这个“万一”,王子虚并不在乎。他不求上进,只求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而这个奖项,显然本地的领导说了不算。但当他听到五百块钱一篇稿子的时候,眼睛就发红了,决定投稿试试。
同事又说:“我有个侄子在搞创业,需要会写字的,回头我让他找你,说不定还能赚点儿。”
王子虚点头称谢,便投入了写作大计中,实则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过了一个星期,两人都把这事忘了。直到有个人跟王子虚打电话,问你是不是很会写,要不要出来见一面。他还以为是有人特地打电话来嘲讽他。
……
同事的侄子和王子虚见了面。是个光头,穿着黑色皮衣,大拇指上戴了一枚灰金色的扳指,如果换上一身长衫,就活脱脱像个八旗少爷。
光头拿着王子虚的小说,眼睛左右扫射,速度惊人。他说,您这个文笔真是绝了啊,要是来我们这儿写脚本,那真是大材小用了。我舅舅跟我说他那儿有个会写的,我还不屑,还以为都跟《西河文艺》上面那种水平,哪想得到这里还有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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