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簪子取下来给他戴上,铜镜一对,真和他母妃八分像。
陈渡也看见了。
他看见了,跟猫见了黄瓜一样,猛然跳起来就推了那镜子,眼中惊惧,身上颤抖,短短的头发撑不住簪子的重量,又全散下来。
叮叮当当,铜镜撞了簪子,簪子磕了铜镜,把那光滑的镜面撞出一个深深的小坑,陈渡撑着桌子低头去看,头发把镜中的光亮全挡住了。
黑黑的,然而黑黑的背景上,搁着他惨白褪色的脸,惊恐发抖的眼珠,还有毫无血色的嘴唇。
菱角焦急地问:“怎么了,殿下,您别吓奴婢,怎么突然——”
陈渡哭了。
他的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铜镜上,好像那处坑洞是他自己砸出来的,菱角过去抱他,他也不反抗,只顾着流眼泪,嘴里小声念叨:“我不要,我不要长大……”
菱角拍他的背,给他抱到椅子上,坐在她腿上,蜷在她怀里,诶呦诶呦地小声哄:“殿下,我们不长大,没事的,没事的。”
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将这位小殿下吓着了,但陈渡为什么哭,无论她怎么问都问不出,陈渡的嘴抿得紧紧的,任何人别想撬出他的话来。
他的病更严重了。也更加的沉默寡言下去。
菱角对他只剩下满腔的怜惜。
她想要赎罪——于是对他更好,陈渡也如一只雏鸟,依恋她,缠着她,半夜里被噩梦惊醒,第一时间就要她陪着,要她拍他的背才肯安安静静地入睡。
菱角干脆睡在他身边。一开始,是在地上铺了褥子毯子,放一个枕头。睡到后来,她到陈渡枕边去睡了。
地龙烧的不够热的日子,他们的被子里还是很热的。
在某个月明星稀的晚上,她陪着陈渡出来看月亮。
明月殿外,冬日的树影是冷硬的,屋顶的积雪纯白,一轮圆月正好悬停在檐角。
它的光也是那样洁白,倾泻而来,好像又下一场雪,崭新的雪铺在地面,生出来模糊而亮洁的白霜。
在这样的白霜下,陈渡去看菱角,问她:“菱角,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菱角笑起来。陈渡说这种话,太突兀了。这样的场合下说这样一句话,好像那种话本子里男人会对女人说的。
但他不是男人,只是个孩子,因此更显出幼稚可爱来。
她柔声道:“奴婢会的,奴婢一直都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