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沙沙声响在几步远之外停住了,司机的喉咙里,低沉沉地传出了一声颤抖的呻吟——呻吟刚刚开了个头,却忽然没了声息,仿佛是被掐断的一样。
死了?
柴司心中一沉。那个伪像——
“……原,来有意,”一个黏糊糊的声音,以一种极不自然的断句方式说:“识啊那就好。”
是居民。
“原来有意识啊,那就好”,它这句话是冲司机说的,那司机暂时应该还没有死……
柴司屏住呼吸,慢慢转过眼珠,看见不远处地板上,模糊地立着一片灰白色的影子;虽然不好分辨,但感觉上,那个影子似乎正背对着他。
他腹肌逐寸收缩绷紧,一点一点、无声无息地从地上抬起身体,看见t字杆落在自己脚旁。他没有去拿它。
从现场痕迹看来,好像他刚才什么都没来得及干,就已经倒地了……
那个后背佝偻、蜷着身子的背影,个头儿很矮,只到柴司腰间。它浑身都包裹着一张灰白色布袍子,布袍破破烂烂,许多地方已经撕烂成了一条条。
从灰白袍子下,一只比拖布头还大的灰白手掌,软软地搭在地上,掌心向上;另一只手举在半空里,伸起三根长长手指,其中一只,正朝司机弯了下去。
“可,以死去,的记,忆三,处。”
断句一旦乱了,连语意都在乍听之下都不好懂了;柴司微微一怔,才反应过来它说的是“可以死去的记忆,三处”。
这也就意味着——
柴司一下子全明白了。
他悚然一惊,再也顾不上隐藏自己,一脚踹在司机的脚腕上,怒喝了一声:“醒醒,别信它,你没死!”
他自己是等于暴露了——下一个念头还来不及升起来,那个佝偻后背上,滴溜溜地转过来了一张脸。
目光落在那一张脸上的时候,地铁车厢再次急速模糊、消失、滑入黑暗里;柴司不由自主地倒向身后座位上,耳旁响起了居民黏糊糊的笑声。
“可,以死去,的记,忆三十,九处。”
果然是这样……
那一丝不甘、恐惧、焦躁混杂的心情,随着他跌入回忆里,像灰烟一样从意识边缘迅速消散了。
如果五岁那年的车祸,是居民找出来的第一个、可以让自己在重温时顺便死去的记忆,那么柴司知道它找出来的第二个记忆是什么了。
他第二次遭遇生命危险,是在车祸之后的第六天。
也是妈妈从巢穴中回来的那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