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声寒话音刚落,巨蟒便挺起身来。它大约还有很长一截身躯埋在土里,但此刻已足以昂起高傲的头,睥睨着这群黑压压的蝼蚁。属于人类的化身懒散地坐在蟒头之上,以那副似人非人的模样漠然地扫过下方的一切。
但他确乎是更接近怪物的模样了……它的脊椎上凸生出一些刺状的骨骼,但仍被僵硬发灰的皮肤紧紧包裹,好像划一刀就会破开一样。脊侧右方生着那些黑色的、粗砺的腕足,缀着红色的斑点。第三只手像是生生缝合在左臂上,节外生枝,只是一看就不属于那副身体,而更像是皮囊内部孕育出的另一种生物破土而出。有几处皮肤融着血泡,上面蒙着浅浅的一层
薄膜,依稀可见内部红彤彤的、半成型的血肉,甚至还在微微颤动,就像依然拥有人类的生理反应,而谁也无法猜测它的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肩上睁开眼睛,一个接着一个,都是刺眼的红,与黑色的竖瞳。就在它那龇出牙骨的胸口的洞窟中,某种核心仍发着明明灭灭的红光,像是在彰显一种不灭的生命力。
——从一具尸体身上。
楚天壑还活着吗?白涯不知道也不在乎了。他攀附着巨蟒的后端,两三下便站在了那躯壳的身后。对于这庞然大物而言,厚重的鳞甲之上,感知一个渺小人类的行动似乎强“人”所难了,不过这化身的这么多眼睛也不是瞎子。它倒是不在乎,依然懒懒地眯着眼,像是一只午后酒足饭饱的猫在庭院晒着太阳。
白涯的眼睛也不像是人类的样子,但比起这个家伙要好得太多。他对自己所见的东西有些困惑,但他应该不会想看到摩睺罗迦化身的真正模样,不然恐怕对他的发挥不利。他只看见,一团不成型的、纯净的力量,披裹着相较之下毫无意义的外壳……如蝉蜕一般。它以一种毫不收敛的方式宣扬自己的存在,耀武扬威,恣意妄为。
而在他的脚下,踏着的是难以名状的异常之力。
那是相当庞大而污秽的东西,主体由单纯的捕猎欲构成,却夹带着冗杂的、人类自身的浑浊感情。灵魂的部分被转化成力量,而这些阴鸷的东西则被储存起来,凝结成躯体的一部分,让它牢不可破,坚不可摧。这些无法过滤或是它不愿过滤的杂质,就这样发酵成它独一无二的武器——纯粹的恶意。
白涯抬起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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