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到这一刻才明白,原来自始至终这妖怪都只把自己当一个无法无天的小少爷,一个自以为是的人类少年,一个取得所需品的工具,一个试验品。
……难道他不是吗?
轻易相信来路不明的妖怪,轻易放弃了荣华富贵的生活,轻易割舍人类的身份,轻易与过去的自己了断。那么的确如此,他从来都只是个天真幼稚的孩子。
“这一切究竟算什么?!”我绝不会承认自己自讨苦吃。“你别太放肆!”绝不是我一人自以为是。“你们都是一群骗子,一群混账!”我没有错。“卑鄙无耻!你们不得好死!”错的是你们。“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我是如今这样都是你们害的。
“这就是你的遗言吗?”
妖力褪去,恶口又褪回了人类少年的模样。但这妖力也并未完全消散,他腰部之下仍是蜘蛛后身的姿态。神无君无情地踏在少年孱弱的后背上,刀尖要刺破皮肤,扎在脊椎节上。
恶口突然笑出声了。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那么突兀,又似某种诡谲的真情流露。就连佘氿也饶有兴趣地问:“在笑什么呢?”
“我笑缒乌,笑你,也笑我自己。”他扭曲的笑容挂在那张仍称得上稚嫩的脸,像是皮肉由内而外地开裂。纤弱的手臂不如他记忆的主人那般健壮,两根嶙峋的木棍般扒在地上,能从那些伤痕与淤青看出独有的娇生惯养。但整具身体实在凭谁也无法称之为人。
他接着说:“我笑缒乌,一介死人也不得安宁,让仗义而歹毒的友人牵挂千百年,灵魂永远也得不到安宁;我笑你,被过去的虚影吊着活,亲手造就一个连自己也不认可的替代品;我笑自己,信你口口声声的兄弟,甘愿让你戏弄到死才幡然醒悟。不……也并非醒悟,根本就是你自己承认了,才让我琢磨过味儿来。”
“也算你死个明白。”神无君的脚下多用了几分力。若真是普通少年的身板儿,内脏和腰椎早就被挤碎了。“从造成威胁的程度批判,你确实从未被计算需要我们注意的地步,因而才任由你们胡作非为到现在。六道无常人手有限,麻烦却从不等人。最重要的,便是这种所谓的死而复生之术只是一场笑话。也许你们有人还记得嗔恚,转生的灵魂终归与前世毫无瓜葛。就算再怎么灌输记忆,也永远都只是个替代品,甚至不是本体的替代,而是执行者心中执念的替代。如今你们阻拦在我任务的路上,就是时候让这场闹剧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