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风檀的时间不多了。
而兵部尚书之子谷骏玮与户部侍郎诸友清在红袖阁中离奇暴毙,此事惊动朝野,害得婉娘身受酷刑,林晚舟亦受牵连被暗送至萧殷时手中,桩桩件件都使风檀营救风有命的步伐备受桎梏。
朝堂风云诡谲,背后之人以红袖阁中女子为饵挟权纵欲,却从未想过这样会碾碎她们的人生。
风檀看着满园春|色,炽烈的光点在满园花卉中闪耀不休,透过这些光点,她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坐在御花园石桌前,仰着头问先生:“先生,您说儒家迂腐,法家薄情,可弃了它们我便无书可读。”
风有命拿起风檀面前的书本,道:“那便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那什么是精华,什么又是糟粕呢?”
“记住,”风有命注视着风檀的双眸,“凡是妄图教化你要怎样做一个女子的言论大多是男人要驯化你的荒谬之语,它们披上一层圣贤书的衣裳来蒙昧你的眼睛,须知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要会辨会悟,格物致知,则此心光明。”
看着小女孩困惑的眼睛,风有命握住她的双肩,语重心长道:“你看到的盛世,你读到的圣贤书,是男人们的盛世,是男人们的圣贤书,不是我们的。”
说到这儿,风有命讽笑起来,“温柔贤惠就是女人的天命?天命?这是谁扣上的天命?他们把女人排除在主流竞争之外,自己参加科举施展宏图,人生得意享尽欢,而她们......生来只是父纲夫纲里的附庸品,终其一生都是男人股掌中的工具,没有自由与人权。这世道病得太久了,乌云蔽日,所以她们才看不见光亮。”
风檀默然一瞬,道:“可是先生,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风有命握住风檀双肩的力气变大,她否定道:“不是的,我们还什么都没做。”
她深深地望着风檀的眼睛,慢慢松开女孩的双肩,道:“云层太厚,总要有人破开层云让太阳露出来。今日是我教给你的最后一课,明日之后,我便不再是你的教习先生。”
风檀拉住她的衣袖,抬头看着风有命,“先生要去哪里?”
远处宫檐上栖息着不肯离去的海东青,风有命身后的幢幢昏影碍不了她身前的半点晨光,她眸中载着宿命般的执拗,对风檀轻声道:“去告诉她们,她们是自由的。”
八年过去,风檀仍记得先生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亮得就像是初升之阳,蓬勃的朝气从中迸发,那是对新朝的向往。
高洁,刺亮,辉映万象。
那时先生立在深碧千红中,已是花中第一流。
风檀没有先生的大义,她只想救出红绣阁中深陷囹圄的婉娘与林晚舟,完成亡母之愿——为先生翻案,救出被囚于狱浮屠数载的先生。
至于这天下千千万万被儒法礼教吞吃的女子,足下逝者鲜血骇人醒目,风檀浇灭魂灵中恣肆燃烧的野火,一遍遍告诫自己,她无力去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