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深夜,家中来人,自称墨者,告知你在牛棚境遇,为娘痛心疾首,甚感不安。
近日,为娘常出虚汗,周身无力,深感时日已不多,恐等不及你的归来,故留下笔墨,望你谨记于心:
为娘祖上为东晋陈留君谢氏,娘家族谱开始记谱认祖的第一代为南朝梁谢玄度,官至中书舍人,生有二子,长子谢澄,婚后二年失踪,据传就在南京附近寺观出家,二子谢季成,当过宜兴县令,后官至知州。为娘属长子谢澄一脉,十六岁那年,嫁到郭家。你祖上世代书香门第,至你令尊这代,虽家道中落,老辈也已仙去,但为娘嫁来后,生活尚可,并未吃苦受累,唯有的遗憾悲痛,在你三岁未满之时,令尊因病撒手而去,只剩下我们母子二人,至于后来之事,你皆知晓,为娘不作赘言。木匣中的绘图,为外婆家祖传之物,不知何用,望你悉心保藏,如有兴致,可予参悟。最后,为娘拜托一事,院中的天堂鸟花,为娘自幼喜爱,如不嫌烦,望好生照料为盼。1966年11月23日,母亲郭谢氏。”
就在范清婉噙着泪珠,感动不已之时,只听到杨之江在门口兴奋地叫到:“范师妹,看看谁来了?”
范清婉并未回身,而是轻轻抹去眼角边的泪丝,轻声问到:
“谁啊?”
“我们南大的徐老师,我之前跟你提过的”
“徐老师?就是…?”,她一听,猛地抬起头,此时脸上已笑容可掬,只见她用手暗暗指了指墙上的那幅画,杨之江连连点头,于是连忙将手中的信纸折好,放进了自己的手包中,然后热情地迎了上去。
其实,自从上次在这里听杨之江提起徐老师送画之事,范清婉就一直想找个机会认识一下这位徐梦崖老师。后来她又听说徐老师的祖上还是南大初创时的学堂总监,并且他自己也曾是南大地理系的教授,又是中国摩崖石刻方面的专家,只因那场政治运动,现在沦落到在老馆里做一名看门勤杂工,这种传奇式的经历,令她心中更增添了一份兴趣。只不过,在当时,她并不知道这些情况,只是觉得徐老师送给杨之江画作,似乎超出了一般常理,师生之间,相识不过数日,不问杨之江对画是否有兴趣,就贸然地送画,似乎有点不可思议,而令她感到疑惑的是,画中的形似仙鹤的茶壶提梁,以及那首诗句等,这些看似可有可无的元素之中,似乎暗含着某种不可言状的暗示或信息,特别是画中梅瓶上的那幅清供画,竟然与镇江听鹂山房厅中挂着的那幅戴颙父女抚琴画高度地相似,令她一直心心念念,无法释怀。也许是职业的敏感使然,也可能是女人的第六感官,她暗暗认为,徐老师的赠画之举,并非是一种单纯的师生情谊,而极有可能是某种需求的一个表达或前奏。
杨之江将徐老师引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便准备转身去倒茶,却见范清婉此时像个女主人似的,端着茶杯走了过来,恭敬地放在徐老师的面前,并客气地招呼到:
“徐老师,您喝茶”
“你是?”
范清婉未等徐老师问完,便连忙自我介绍到:“徐老师,我叫范清婉,与杨之江一样,都是我们南大的学生”
杨之江站在一旁,见范清婉待人接物,配合的十分默契,并且语气亲切,心中顿时产生了一股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