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宴席实际是江宁官场为朱琏办的接风宴会,巡按御史作为奉旨纠察一省的官员,地位一如钦差,非同小可。但是巡按办差也有自己规则,到达地方之后总要先记熟官员面孔才好工作,否则寸步难行,是以必要的流程总是要走。
应天府尹王世贞、江宁知县这些官员限制于体制不能出席,留都六部以及锦衣卫不归巡按纠察也不需要派人来,其他各衙门基本都要来人拜码头,织造衙门这边,则是黄恩厚亲身前来与朱琏相见。
江宁守备中官兼任内织染局提调,在东南的地位超然,作为镇守太监,其实不受巡按御史的管辖,一个是天子耳目坐镇地方一个是代天巡狩,两下属于平行关系。他能来算是给了朱琏不小的面子。
黄恩厚此时已经不似被罗武带人从内织染局打到锦衣卫衙门那般狼狈,一身簇新蟒袍,脸上泛着油光显得神采飞扬,手上紧握着一串手串,说话之间随手捻动不休。
“咱家这手串,乃是仁圣亲手赐的,这可是有些来历的。想当初咱家在先皇面前当差的时候,还是世庙在位,先皇那当还是王爷。彼时朝中奸佞当道,欺瞒圣聪,严世藩那个泼才对先皇亦不恭敬。先皇几次险些受了他的暗算,日子过得也是辛苦,仁圣在佛前发了个誓,只要先皇不受严世藩暗算,便每天在佛前念四千八百遍心经。等到先皇登基,自然便是还愿的时候。可是一朝国母何等繁忙,又哪来的空闲念经?仁圣思虑再三,就赏了这串念珠外加咱家这个名字下来,告诉咱家,心里要时刻记得皇恩浩荡,每天替仁圣在佛前还愿。这些年日日如此,从无一刻停歇,就连这念珠也都盘得光可照人了。”
朱琏一笑,“如此说来,黄公公倒是为主分劳,于国有大功了。”
“功不敢提,只是尽心办差罢了。其实你我加上范大尹都是一样的,全都是为大明江山办事。只要大明江山稳固,咱们几个就算是累死,也心甘情愿,是不是这个理?”
范进、朱琏各自点头。黄恩厚又道:“办差就没有不得罪人的,好人做不成大事,要办事就得拉得下脸来当恶人才行。朱绣衣做言官,对这最有体会。到了江南来若是只做个好人,那跟没来就没区别。咱家管这内织染局,也是一个道理。宫里上用缎匹,那是圣上使用不提,宫中宫女太监,谁不要穿衣服?朝中文武百官岁赏布缎,哪年能少了?许他不穿,却不许陛下不赏。哪年要是赏赐缎匹不足数,最后的板子就得落在我的头上。”
“咱家也知道,外面有些风言风语,说咱家这缺分肥得流油,真要他们到了这个位置上,一准骂祖宗!朝廷定的缎匹数字是按着老年间来的,萧规曹随只增不减,可是内织染局的织机总不是万年牢。从洪武爷爷到现在,该坏的坏,不坏的也多半老旧得换新的,这钱从哪来?再说朝廷给价拨款,还是按着老年间的定额下发,全不看看外面市价到了什么地步。按着朝廷给的钱数,便是收丝也收不上来。这些事若是向朝中说明,那是给万岁添堵,在文武百官那里一准也是落不到好处。最后怎么办?只能自己犯难,顶着这石臼做戏,谁让咱做的是这差事呢?”
朱琏看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