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华黎醒的很早。
他所下榻的房舍,自然是专门挑选出来的广厦大宅,配着美妾和仆役服侍。屋里龙泉瓷的三足香炉上,名贵的檀香冒出缕缕清烟;他置足的脚踏乃是龙须象牙的材质;床榻边的半圈是梅花帐、玉屏风;而正对床榻的墙上,还挂了南朝宋国有名文人的手书珍品。
如果木华黎懂得汉儿文字,就知那上头写道:“燕石扶栏玉作堆,柳塘南北抱城回。西山剩放龙津水,留待官军饮马来。”
木华黎下榻之处,就在龙津水畔。而大蒙古国的军队如今饮马中都,俨然已经是官军而非鞑子了。挑选这幅字的人,不仅深悉逢迎之道,还是个风雅之人。
可惜这一整套的心思,在木华黎面前全然无用。
木华黎是纯正的蒙古人,性子刚健质朴,全然不好虚文,也不懂虚文。他在这屋里睡了两个时辰不到,只觉得不如帐篷舒适。所以他醒来以后,干脆地走到窗前站定。隐约听到外界哭喊、叫嚷、奔跑和追逐声的时候,他才觉得舒服很多。
屋檐下凉风扑面,贯入他鼻腔的,尽是烟火缭绕熏烧的气味。
他身处一座楼宇的二层,楼宇很高,所以他能看到微明的天空下,中都城里蜘蛛网一般的街巷,还有豪宅、破屋各自分区成片。不过,这会儿无论豪宅还是破屋,大都被蒙古骑兵或者术虎高琪的部下席卷过了。这会儿犹有一队队的士卒在街上呼啸而过,留下一时难以熄灭的火苗,或者大片断壁残垣。
街巷间,隐约可以看到横七竖八的尸体。
某间土屋前头,有士卒叫嚷了几声,终于不耐烦了,一脚踹开门扉,从里面拽出个女人。那女人挣扎哭叫着,却因为脚踝被抓住了,徒然双手抠着地面的砂砾泥土,很快被士卒带走。
又有蒙古骑兵唱着沙哑而雄浑的歌谣,成群结队地从高楼前方的道路经过。每侗人都牵着好几匹马,马上横放着硕大的麻袋,麻袋鼓鼓囊囊,有的还在动,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太慢了。”木华黎嘟囔了一句。
他勐地推开一个想要凑近来服侍着衣的半裸女子,大步走下梯阶。
自从成吉思汗在草原划分千户,颁下扎撒,蒙古骑兵们就讲究令行禁止。可昨天半夜里,他让两名千夫长趁着术虎高琪陷在皇宫的时间里,分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