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弥远以大金的帝位传承,拟之以大宋的帝位传承,那便是踏稳了史弥远一党不可动摇的政治正确,谁也不能反对。皆因一旦反对,就很可能被敌对之人利用,成为本方一系列主张崩解的开始。
“原来如此,不愧是大宋的宰执……那么,史相公又何以这么快就说服了朝堂上的谋臣高士?”郭宁很感兴趣地继续问。
宣缯轻笑两声。
今日是他第一次见到威震北方的周国公郭宁,只觉郭宁面上略显风霜之色,好像比传闻中二十来岁年纪要老几岁,但两眼明亮异常,即便端坐,也有英武风范。而他言辞的干脆利落,又显得他果然如传闻那般,是崛起于疆场的武人。
但这样的武人,却施展了针对大宋内部的朝局的谋略,害的丞相府内外狼狈异常;此时听他言语,针对大宋朝堂上的朋党林立局面,又好像带着几分戏谑和轻蔑。老实说,这对宣缯不是愉快的经历。
不过,南朝人对此早就习惯了。两百年来,这种异论相搅的局面,正是大宋之所以成为大宋的原因,也早已和大宋融为一体,密不可分了。
某种程度上讲,北朝有北朝的雄武,所以出了郭宁这样以武力平定局势的权臣;南朝有南朝的文雅,所以史相公自然也有平衡内外局势的精微手段。
当下宣缯微笑:“没有说服。”
“没有说服?那怎么……”
“国公,请听我细细讲来。”
“你说。”
“十五日前,史相公门下有一人,走漏了朝廷机密。说丞相府里有人提出,要向开封朝廷发运岁赐,以求尽快结束淮南、京西等地的战争,重订伯侄之盟。”
“哈?”郭宁看看身边众将:“南朝皇帝又要多一个新伯父了?”
在众将的笑声中,宣缯面不改色:“大宋朝野物议也是骇然,都觉得此事荒唐,以为这是史相对北方的绥靖变本加厉。所以短短两日内,就有群臣和太学生雪片上书,无不指摘史相的软弱,而泣血恳请朝廷趁着大金内乱,举兵以定中原。史相初时并不理会,于是人皆以为史相心虚气怯,人情愈是汹汹而上书愈多,一日之内致有四百余份……”
郭宁拍了拍大腿,又想了想才道:“这局面,恐怕是史相公所乐见?”
“正是。”
宣缯颔首:“到了第三天,陛下颁诏,着史相公奏对。史相公在我大宋皇帝面前盛赞上书臣僚的忠肝赤胆,决意出兵讨伐开封,以解朝廷北顾之忧,进而在战后的局势基础上,重新与中都斡旋外交。”
听到这里,耶律楚材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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