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苟怀蕉问:“爹,今天,村上没有说琴书吗?”
梦守旧说:“下午有琴书,说是高大眼来,别的村子出高价请都请不到,他答应来咱村上,他讲仁义,咱村也讲仁义哩。听说定好了,下午说书就说《罗成算卦》。”
“你不是说《包公铡美》还没说完吗?”苟怀蕉意有所指地问道。
“是高大眼的徒弟唱的这出琴书,没唱完,跟李家沟定好了日子,就去了李家沟,说不定今天下午,高大眼会接着先把这部书唱完哩。”
苟怀蕉几乎跟公婆头抵着头,说:“娘,下午,你也去听琴书吧,俺扶着你,咱一块儿去。”
“那行,好——”
午饭后,梦守旧一个人先搬上个板凳去小学校大院子里占地方听书去了。
过了一会儿后,苟怀蕉果真搀上她的公婆——梦独的母亲,其实他的母亲远没有老到需要人搀扶的地步,但苟怀蕉乐意搀着,而他的母亲也乐意被苟怀蕉搀着,苟怀蕉的另一只大手呢,竟然拿了两个小板凳。来到书场,苟怀蕉特意挑了个挺显眼的位置,于是梦家湾便有许多人的目光投向她,投向梦独的母亲,继而投向梦守旧,众口一词夸赞苟怀蕉是个孝顺儿媳——虽然尚未举办婚礼正式过门,但此地的人都这么称呼哩。
“梦守旧老两口真是有福份哩,找了这么好的儿媳妇。”有人说。
又有人说:“说起来,还是梦毒有福,是梦毒找了个好妻子,才使得他爹娘跟着享福。”
“可不?等到梦毒当了官,这一家人竟然也会发达了哩。”
“真是想不到啊,进过局子的人,还会有今天?”
“命啊,全是命,命哩……”
谁也不知道,谁也没有看出,梦独与苟怀蕉两个人的婚约出现的裂隙。
高大眼果真续说续唱起了“包公怒铡陈世美”。
当陈世美在铡刀下鲜血飞溅一命呜呼、秦香莲笑逐颜开扬眉吐气、梦家湾人掌声喝彩声不断之时,梦独一个人待在家里,默默地开始收拾行李,他带回来的一本小说书,《茫茫黑夜漫游》,虽看过,却形同未读一字,重又塞入行李包中。
虽然他将行李包放在屋内一个并不起眼的角落,但当父亲母亲还有苟怀蕉听完琴书回到家时,还是注意到了。他很奇怪苟怀蕉竟然并没有问他,他并不知道,在回家来的路上,母亲已经跟苟怀蕉说了他要提前返校的事儿,还说了他考试不及格的情况。其实这对他来说是有益的,他不必就此向苟怀蕉作任何解释了。
母亲问:“不是说还要过两天才走吗?”
苟怀蕉说:“你在家里也一样可以用功读书,没有人会打扰你。”
他说:“还是早去早好,免得补考不及格,麻烦就大了。”
在父母的眼里,军中事总是要事,既然他没再继续提及毁掉婚约之事,又何非要对他进行阻拦呢?反正,四个多月一过,暑假还不是就到了?
晚饭时,父亲母亲与苟怀蕉三人有说有笑,像极了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他,反倒是不折不扣成了外人,他融不进、也不愿融入他们的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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