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拥有着或拥有过的。她在想,死有余辜的梦独配不配占有一块墓地呢?
晚上,苟怀蕉撕下一张信纸,用火柴梗搭起来似的庞大而高壮的像极了她苟怀蕉似的字迹填满了一张信纸,在信里,她告诉瞿冒圣说,梦独死啦,并将她所打听到的梦独的死因说了,死得活该死有余辜。她想象得出,梦独的那些同学也是把他看作陈世美的,他想一死了之,没门儿,只会臭上加臭。
梦胡香在梦家湾和苟宅子村之间来来去去着,她知道苟怀蕉想得到什么样的消息,她也专挑些她想要的消息跟她说,边说边骂梦独,她成了苟怀蕉的耳报神。
梦胡香说:“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梦独怕是做梦也没想到,他死了以后连口棺材也进不了,他家里人就用一卷破草席把他卷巴卷巴埋了,没有一个人去吊丧,更别提什么葬礼了,他的葬礼,就是把它埋进土里。”
“埋啦?”
“埋啦。”
“他个坏良心的陈世美做下的缺德事,能埋到土里算是不错啦。若是照正理,就该扔到荒野上,让野狗吃,让老鹰叼。”
“唉,是梦家湾人怕他鬼魂作祟,才给他一小块地方,免得他搅扰庄上的人,他哥哥姐姐们更是担心。你以为是什么好地方?”
“埋在了哪个旮旯?”
“在梦家湾的耻辱坟地,那里面,还有个多年前的杀人犯,吃了枪子儿的。”
“埋在那地儿,连他的灵魂也不得安生。”
“就是要让他不得安生。”梦胡香气恨恨地啐了一口,像是把一口黄黑色的浓痰啐到了梦独的身上。
苟怀蕉说:“把坏人和坏人埋在一起,那些坏鬼天天一起做坏事,不定会弄出哪些妖蛾子事来呢,连好点儿的鬼也会变成坏鬼。只怕梦独在那个地方,会变得更坏,能比陈世美坏千倍,坏万倍。”
梦胡香说:“梦独活着的时候跟正常人就不一样,他死了就会把性儿变了?俺看不会。只怕呀,他在里面,跟那些恶鬼们合不来,日子更难熬。”她自知有些失言,赶紧不说了。
但苟怀蕉并没有怪罪她,而是说:“这是他的命,他偏不信命。他离了俺,活,活不好;就是死了,在地下日子也难熬。”
梦胡香便顺着苟怀蕉的话把苟怀蕉抬得更高些,说:“那是,那是,都是你的命把他给旺的,叫他当了兵上了军校,他还以为是他自己拼挣出来的哩,屁。”
苟怀蕉叹息一声,说:“俺倒是把他旺了,可是他呢,却是拿着尖刀来捅俺的心口窝,他糟蹋俺,他把俺给坑惨了,俺这辈子算是毁在他身上了。”
苟怀蕉说过这话后,两个女人好一阵子没有开腔。是梦胡香打破了沉默,在苟怀蕉的面前,她是觉得惭愧的,觉得有些对不起她,是她撮合了他们的婚约,可是梦独混阔了,就想攀高枝儿,想甩掉苟怀蕉,想找个城市里的细皮嫩肉的俊俏小妖精;这个梦独,在她的红娘口碑上抹了一泡臭屎,也使苟怀蕉的名声受到连累,他自己当陈世美就算了,可是苟怀蕉却被他拖了四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