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骆秉章想了想,“既然季高先生有定见于胸,就全依仗高明了。”
“此事学生自当料理,带完稿之后,再请大人斧削。”
皇帝拿过骆秉章封奏的折子,在宝座上闲闲的坐下来,认真的看着。左宗棠真不愧国士无双,这份上奏的折子的立言之处就比那些翰林院中皓首穷经的清流名士要高明得多:“皇上以为抚局可恃乎?不可恃乎?如知其难恃也,则亦应所以自强之术而亦以。……诚能日夜祗惧,奋发有为,使天下晓然知圣意之所在,将智者效谋,勇者毕力,则是秋间一变,乃天所以甚彼族骄悖之疾,而警我数十年因循之弊,因灾而至福,化弱而为强,此中国无疆之庆,非彼族之利也。”
接下来他写道:“……或曰管仲攘夷狄,夫子仁之,邾用夷礼,春秋贬之。今之所议,毋乃非圣人耶?是不然夫所谓攘者,必实有以攘之,非虚骄之气也。居今日而言攘夷,试问其何以攘之?”
看到这里,皇帝击节叫好:“好好一个‘试问何以攘之’只是这一句话,就足以抵得上连篇累牍的大文章”
再往下看,左宗棠是这样说的:“所谓不用者,实亦见其不足用,非迂阔之论也,夫世变代嬗,质趋文,拙趋巧,其势然也。时宪之历,钟表枪炮之器,皆西法也。居今日而据六历以颁朔,修刻漏以稽时,挟弩弓以临戎,曰吾不用夷礼也,可乎?且用其器非用其礼,用之所以攘之也。”
在折子的后面,左宗棠提出在江宁已经‘参详西洋之法冶炼钢铁,并率先设立金陵钢铁厂’之外,允许湖南省也仿效前例,在省内挑选适宜之地,成立火器局,一应雇请西洋教习,招募省内生员学子,入衙为官,学习制造西洋火器,以充自强之本。
皇帝把骆秉章的折子看了好一会儿,心中无奈的苦笑起来,若是能够在湖南设立天朝第一家以西洋技术为主体的兵工企业,自然是极好,不过,难度很大啊大到他这个做皇帝的,也不可一言而决呢
先说,过多的依仗西洋科技,中华智士只做一些筚路蓝缕的差事,已经引发物议之声,皇帝虽然身居九重,却也听取到了这样的声音;第二,在漕运、盐政争相变革之后,又同时开启了铁路和钢铁厂两项极大的工程,耗资靡费,国帑日用不足,皇帝下一步准备进行的,大规模的从百姓手中购进粮食的计划也被迫受到干扰,只得暂停,这时候还要设立湖南火器制造局,实在是令这个富有四海的大清天子,也觉得捉襟见肘起来。
想到这里,他走到御案前坐下,拿起了笔,“览。所言甚是,自强之道首在教化民心,次在科技之法。西洋yin巧之术,领先我朝,此诚非可以讳言者也。然火器局之成立,事关重大,天朝士子、生员既从未经见,筹办者亦非准有把握。又何谈付诸实施?骆秉章所奏,着毋庸议。”
放下笔看了看,自问说得还算有点道理,只不过事理之间委屈骆秉章和左宗棠一番为国谋的诤言,也算无可奈何,只好等到日后再行酬庸之策了。
写完收笔,把折子放到一边,“摆驾,到知鱼堂。传肃顺,工部,内务府并总署衙门在京官员,到知鱼堂见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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