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毓林?朕记得他是道光三十年的进士,和崇实是一榜的,是不是他啊?”
“是。皇上圣记无错,慎毓林正是为皇上慧眼取中,科名甚高,是二甲第四名。”
“他……似乎很是好杯中物的,是不是?”皇帝清秀的眉毛微微皱起,“江南文风汇集,天下菁英俱在其间,若是他为了一己之私,影响到教化万民的差事,……”
慎毓林是道光三十年庚戌科——也就是崇实大魁天下的那一科——的二甲第四名,散馆之后授职编修,担过一任河南学政,刚刚卸任不久,回到了北京。
他的才学大有可夸耀之处,不过为人细行不谨,最是好酒,常常误事——凭他的才学,早就可以金榜有名,只是为了这天之美禄,每次入闱都喝得熏熏大醉,以致试卷违误了规定的格式,考官也是爱莫能助。
有一次倒是没有喝醉,写作俱佳,格式也对,交卷的时候,受卷官随手一翻,指着他卷中的一处问道:“这两句话,可有出典吗?”
“这两句话出自李商隐的诗。”慎毓林说完,不假思索的反问了一句:“你没读过李义山的诗?”
受卷官气得脸儿都绿了!对他这样的狂生无可奈何,只有暗箭伤人,把他的卷子放在一边,不发誊录,考官根本看不到他的卷子,也就谈不到取录了。
屡试不第,家境越发拮据,妻子苦劝,母亲也说,慎毓林下决心戒酒,到了道光三十年,他三十二岁的时候,方才取中。
入仕之后,慎毓林没有了顾忌,重开酒戒,而且比之当年,犹有过之,便是在河南学政的位置上的时候,也常常为了喝酒误事——咸丰三年,倭仁奉派为河南秋闱的正主考,到了开封,眼见慎毓林长在醉乡,对这个学生怒不可遏,几乎要将他逐出门墙,还是旁人说情,才收回成命,不过打这之后,师弟之间的感情降至冰点,连秋闱以毕,河南巡抚设宴给倭仁送行的时候,慎毓林来给老师敬酒,他都没有理睬。
这件事皇帝也是知道的,不过他为人性子和缓,总觉得慎毓林书生意气,名士做派,秋闱又没有出什么大的篓子,为这样的事情处置一省学政,心中不忍,再加以崇实在一旁进言,也就没有多做处分,不过是下旨申斥一番,也就罢了。
翁心存是道光三十年科考十八房师之一,虽不是慎毓林的座师,却也算有一段师弟情分,不能不有所辩驳,“是。皇上所说极是,臣也曾问过慎毓林,不过听他说,自知饮酒害事,故而发誓戒断。天之美禄一物,他不沾久矣。”
“若真的是这样的话,倒也不妨事。”皇帝想了想,“廷寄,着慎毓林到上海陛见,朕先见一见他再说。”
“喳。”
“上一次朕召见桂良,他说八月十五,请朕移驾狮子山下的朝月楼,那里自本朝立国以来,就是省城之中玩月第一胜地,朕想,既然是第一胜地,不但城中官员知道,阖府百姓也无不以登楼赏月为第一乐事,何苦为了朕一人所好,而害得百姓无登楼之机?便驳了他的奏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