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家贬值,发到外省为官,这一次又为山西籍的御史弹劾,说他在任上‘胡作非为,大伤治下士绅民心,更有甚者,将县内土地全数充公,以为纳财之本’,不过这样的事情,若是旁的人犯了,也不过交部议处,或者派人到省内斥责一番,而轮到肃顺身上,皇帝居然不远千里将他提回京中,不用问,是借这一次的机会,招他内用了。故此再见肃顺的时候,一个个亲热得不得了,脸上带着笑容,在肃顺看来,分外古怪。
军机处之后的第一起就是传见肃顺,由端华引带,绕九曲孔桥,进到万方安和,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肃顺一边往里走,一边觉得鼻子发酸,等进到殿中,远远的看见皇帝低着头坐在那里,如往常所见一般的在批折子,肃顺竟然泪流满面,抢上几步,跪倒行礼,声音中满是哭腔,“奴才……肃顺,叩见皇上。”
皇帝于他,心中只有三分恼怒,却有七分想念,肃顺在自己身前的时候,每每为贪墨之事让人觉得又头疼又恼怒,一旦打发出去,却又觉得少了这么个人,心中很不是滋味,故此借有人弹劾他的机会,将他召回来,主仆两个说说话。不料这个狗才,进门居然先是大哭了一场?
“狗奴才,哭什么?早知道朕要生气,就少惹点祸!”皇帝半真半假的训斥了几句,摆手让他站了起来,“上一次山西兵变之事,你处置得很好!不但是朕,就是军机处的几个人,也认为你能够于一日之内,往来数百里,片言建功,功不可没。本来他们还说,在给山西的旨意中给你一番封赏,不过给朕拦下了——左右你日后当差的时日还长,有一点小功劳就赏赐,日后又当如何?”
“是,皇上的话,奴才一百个赞同。想奴才是有罪之身,发往晋省,本是皇上于奴才有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的,其间种种,皆是奴才为赎往日罪衍所应为的差事,不敢当朝廷的赏赐。”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你能够这样想,便是极好。不过,”他的语气突然转冷,问道,“你既然知道,在泽州府任上,就该小心谨慎,怎么居然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把田土全数收归国有,然后重新编排发给——你是怎么想的?”
肃顺在回京的这一路上,早已经打好了腹稿,闻言并不惊慌,从容奏答,“皇上,非是奴才在治下妄行,只不过,泽州府一地,民风悍野,兼以百姓、士绅之家田土归属本来不明,全靠多年来胥吏和大门巨族口口相传,订下赋税额数,……”
他把自己了解到的事情逐一做了回禀,随即说道,“除此之外,奴才探知,泽州府并晋省上下,更有倒买倒卖官仓储粮,以好充次,为省内吏员谋取私利之举。”他说着,从袖中取出带回来的卷宗,呈递了上去,“皇上一看便知。”
皇帝将信将疑的拿过卷宗,认真的看了看,不过百数十字的往来公事,他却看了足有一盏热茶的功夫,缓缓的合上卷宗,无奈的摆摆手,“端华,你出去!”
端华立刻知道,皇帝有话要和肃顺说,答应一声,转身欲走,又给他叫住了,“端华,今天的事情,你要是敢走露了半个字,朕就要你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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