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仰止,这一次自己请他过府赴堂会,很是花了不少银子,怎么居然到这个时辰了,还未到场?掏出怀中的金表看看,已经是晚上的七点多钟,即便是这时候进门来,换衣扮装,也要耗时良久——程长庚到底是怎么想得?难道真的敢不拿自己这一国的亲王放在眼里吗?
正在胡乱想着,后台的门口又进来一个人,是费莫氏身边的小太监,一眼看见王爷也在,先请了个安,“王爷,福晋着奴才来问一声,轴子大戏可能演出了吗?各府的福晋、侧福晋都等着呢!”
“你回去告诉她们,还得等一会儿。”端华不耐烦的打发小太监出去,命人把三庆班的主事叫了过来,“程长庚怎么还没到?”
主事的也慌了神,手脚没个安放处的跪倒赔罪,“王爷息怒,王爷息怒。本来定规着今天中午程老板应一个朋友的约请,到府中做客,不想到现在还没回来?小的已经派人去促驾了。王爷请再等一等吧。”
“你放屁!这是什么时候了?本王等得起,我府中的家眷,并往来宾客可等得起吗?我告诉你,一盏热茶的功夫,程长庚到了便罢,若是到不了,就让你这三庆班关门大吉!一个个都给我卷铺盖滚出北京城!”端华破口大骂,“狗肉上不得台,不识抬举的东西!”
“是,是,是。王爷骂的是,小的这就下去催问。”三庆班的主事连一句还嘴的话也不敢说,避猫鼠一般蹑手蹑脚的躲了出去。
好不容易把程长庚盼来了,主事亲自撩起马车的帘子,还未见到人,就闻见一股浓烈的酒气,主事又搓手又跺脚,急得无可奈何,“哎呦我的程大老爷,程祖宗,您怎么喝成这样就过来了?”
程长庚也是无可奈何,他在京中梨园中的人缘极好,不单因为他是京剧巨擘之一,更主要的是为了戏德高尚,肯于大力提拔后辈,所以不论是谁,提起他的名字,都要真真正正的挑起拇指,赞一声:“好样的!”
这样的性情自然为他赢得了众多同行的爱戴,友朋往来更是无日无之,今天中午,就是应一位梨园票友的邀请,到其府上去做客的。这个人叫平龄,满洲正白旗包衣出身,有秀才功名,秉性最好唱戏,而且唱得相当不错,有赛松林的花名。不过旗人改行做优伶,终究为人瞧不起,所以平龄只是以票友的身份,偶尔下海,过一过戏瘾。
今天事有凑巧,平龄八月初八入闱,三场考罢出闱,尚未发榜,平龄就在人前人后大言不惭的宣称,“这一次的戊午科,旁的人中不中平某人不知道,我是一定要中的。”别人只以为他是想中举人想糊涂了,痴心说梦话,也不大理他。
平龄不以为意,在府中摆下酒席,专门请了北京梨园行的好朋友过府来,大摆堂会。席间散金派银,热闹到了极致——为了这样的缘故,程长庚来晚了。
好在在平龄府中也是彩唱,倒省去了装扮的功夫,换上一身行头,就可以登台献艺。他到了的时候,台上正在演‘倒二’,也就是倒数第二出戏,同样是名动四九城的大角色,一个是演老生的张二奎,一个是胡喜禄,本工是青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