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娃娃呢?他的儿子呢?儿子去哪里了?
但是妻子并没有要给他解释的意思,她伸手拂拂他肩膀上胳膊上的灰尘,抿着嘴唇幽幽地说道:“回来就回来吧。我爹和我爷爷,他们都想要看看你……”
他干张着嘴却说不出话。莲娘的爹和爷爷不是早都已经过世了么?他们怎么可能在自己家里?他们怎么可能还要见自己?
他的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喉咙里干涸得就象旱了七八个月的土地,拼命吞咽下的唾沫在这块焦土上只能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连尘土都激起便消逝得无影无踪。他把嘴唇舔了又舔,最后才艰难地张开嘴想说点什么:“……”
他开口的一瞬间就来到傍晚的拱阡关前。在关上关下通明一片的火把光亮下,山字营强攻关隘又失败了,关墙下新添了几十具尸体;一个负重伤的赵军兵士在死人堆里无声地辗转哀号,绝望的眸子里只剩下痛苦的折磨与寻死的挣扎。
该我们了。他转头对姬正和范全说道。说着话伸手卸开褡扣脱了皮甲,左手拽着肩膀上的直缀裳一使劲,嗤啦一声亮出新伤旧创交叠的右肩胛,拔出腰刀在头顶上舞个圈,朝关墙一指;跟我上!当先就冲出去。五百多兵勇们紧跟在他身后,涌潮般扑向关墙……
关墙却霍然成了一脸木讷笑容的柳老柱,正把两块麦饼递到他手里。转眼柳老柱又变幻成山娃子,把女儿抱来骑在脖子上,学着驮夫赶马声满院子来回跑,一头一脸都是汗;再一时又成了自己的妻哥范翔,卷着本线装书立在房檐下,亲切地对着自己笑……面孔幻化得越来越快,他已经无法清晰地辨认出棉一张脸,这其中有他认识的,也有他不认识的,有驮夫也有乡勇,有边军也有卫军,有军官也有庄户,有的人只是和他并肩战斗过,有的人只是在战场上偶然瞥到过,还有人只是在死人堆里看见过那张脸……
莲娘抬起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轻轻说:“……你要不想见他们,那就另找个时间。我都和他们说过了,你现在在为咱们的家操累哩。”她痴迷留恋的目光紧紧地锁在他的脸上。“等过了这阵子,你就来看我们,好不好?娃还没见过你哩……”
他长久伫立在院落里,深情地凝视着自己的妻子,嘴唇哆嗦得几乎不能自持,泪水滚滚地在脸颊上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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