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东西!有四五个月没吃上这东西了!上回还是在家时我自己做的。”他使劲咬了一口黄澄澄的米糕,登时满嘴都是拌过菜籽油的炒米醇香。他包着一嘴的炒米粒喀嚓喀嚓地嚼得起劲,口齿不清地含混说道,“不过没这个地道。”
祝代春看他狼吞虎咽吃得香甜,勉强笑一下说道:“想不到你也好这东西。袋子里还有几块,你都拿去。”他再张望了一下东南方向,黑黢黢的大地上除了那条越奔越近的“火蚯蚓”,再也看不清其他的物事,忍了心头的烦躁忧虑,没话找话地问孙仲山,“你婆姨不会做这个?”
孙仲山又掏了块米糕出来,一面把粮袋还给祝代春,一面摇头说:“我才讨的媳妇,还没来得及教她这东西就出兵了。”
祝代春没接口袋,说“你吃就是了,吃完了我回头再找人要。这辎重营的郝主簿是我同乡,也好吃这东西,这些都是我从他那里划拉来的。”他停了下,望着孙仲山疑惑地问:“老孙你过三十了吧?怎么才讨媳妇?”他知道马直大寨有二三十年没起过战火了,是燕山卫军务最轻松的边军防地,别说军官,有些出息的士卒都成了家,怎么孙仲山这个哨长会这么晚才娶亲呢?
孙仲山笑道:“那我就不和大人客气了。”他一手抓着米糕朝嘴里递,一手拦在颏下接碎米粒,边吃边说道,“我是发配过来充军的,一直在如其寨当小兵,前年春天才提的忠勇郎。去年燕东大战升的贰哨,调去西马直跟了商大人以后才当的哨长……”
祝代春闻言便是一楞。边军里哨以上的军官几乎都是卫军出身。平常的边军士卒,几乎从穿上军装的那一天开始,到脱下军装的那一天为止,是个小兵就只能一辈子都是小兵;只有那些立下大功的人才可能做到什长队长。但是这什长队长也就是小兵们军旅生涯的尽头,要想百尺竿头再进一步,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他绝没想到孙仲山竟然也是个发配过来戍边的罪囚,一时间怔在当场,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下去。
倒是孙仲山看出来他的尴尬,便笑着问道:“祝大人是定晋威平人吧?”
“啊?是,我是威平人。你怎么知道的?”
孙仲山一笑:“我也是定晋威平人。我听大人说话里还带着威平的口音。”
祝代春的嘴角咧了咧,迟疑了一下才问道:“你犯了什么事被发配过来的?来燕山几年了?”
“过来十几年了。”孙仲山把递到嘴边的米糕放下,耷拉下眼帘,把痛苦的眼神隐藏在眼睑后面,说,“那时我年少无知,不知道天高地厚,做事情不知轻重,结果……”他的话还没说话,忽然间望见东南方向极远处的黑暗里,似乎有一点红光倏然冒起。他注目凝望时,那点火光已经涨大到半指长,旋即左右延伸连绵成巴掌宽一条红线。只见这条红线之后依旧是红线,红线之后还是红线,红线接红线红线连红线,眨眼间红线已经变成了一小段红布。后面的“布”还在源源不断地冒出来,仿佛天地尽头的黑暗中隐藏着一架巨大无朋的织机,正在不知疲倦地工作……孙仲山和祝代春早就被这骤然而至的诡异情形惊呆了,哪里还顾得上谈话,急急忙忙走到坡缘视线不受阻挡的地方眺望,但见远得就象天边的地方密密匝匝的火点翻翻滚滚犹如潮水般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