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大拇指使劲地抵着太阳穴。右边的太阳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一蹦一蹦地向外跳,每跳一下,就象有人拿木棍在他脑子里敲一下,耳边嗡嗡直响,半边头都在作疼。最让人恼火的是,疼痛并不是固定在一个地方,东一下西一下地,让他根本就没办法防备。他几乎都不能克制自己的情绪了,胸膛里仿佛郁结着一口气,只想大喊大叫几声来消解痛苦……
可他并没有叫嚷。夜已经深了,别人都早已经睡下了,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痛苦而去把别人都吵醒。更重要的是,就算他吵醒了别人,痛苦还是需要他自己来承受。当然,他也可以把就睡在厢房里的祝大夫请过来,请他用针灸给自己缓解疼痛;但是针灸并不是立竿见影的止疼手段,也要好半天才能见效,说不定等大夫把针准备好,头疼就已经停了。
他闭着眼睛,努力让注意力从头疼上转移到别的地方。
隔着厚厚的几床褥子,他依然能感觉到坚硬冰凉的炕砖。他正发着眼疾,不敢烧炕,怕炭灰和炭气令他的眼疾更严重;也没烧火盆,所以偌大一间上房,黑黢黢冷冰冰地没一点暖意。院子里的某个角落传来一声猫叫。远处有狗吠,叫了几声就没了声气。隐隐约约地似乎还听到什么人在说话,也不知道是在训狗还是在叫门……
他听到外边大屋的房轴轻轻响动了一下,然后就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掀开了里屋的棉布门帘;大屋里的油灯光亮立刻从门帘缝隙里钻进来。这个人并没有进屋,就立在门帘后探着头朝屋子里张望。
商成知道,这是他刚才不小心发出的几声呻吟惊动了外面值夜的亲兵,而且他已经从这人任矮墩墩的壮实身板上辨认出,这是苏扎。看苏扎轻轻地放下门帘要退出去,他开口叫住了他,问道:“什么时辰了?”
“禀大人,更鼓已经打过三回了。”
子时了。商成揉着太阳穴想了想,便坐起来,伸手在铺盖边找到了自己的皮袄子,披在肩膀上,然后对苏扎说:“你把灯点上。睡不着,想看看书。”
苏扎去大屋里点了两个台灯笼拿过来,都放在商成背后的壁洞里,又扯了两床被褥垫在商成背上,让他斜靠着更舒服一些。做完这些,他看商成还捏着拳头用指关节敲太阳穴,就关切地问道:“大人头疼得厉害?”他入伍已经快一年了,也交了几个能说得来的投契朋友,大家平日里没事浑耍在一起吃饭喝酒扯闲篇骂娘,所以现在汉话已经说得很流畅。“要不要我去把祝大夫喊过来?”
商成摇了摇头,吁着气说道:“算了,太晚了。”他低头看了看手里拿的随手取来的一卷《前唐书》,觉得自己现在一点读书的心思都没有,干脆就把书丢在一边,对苏扎说:“你搬把鼓凳坐过来,陪我说一会子话。说起来,自打咱们去年在西马直剿匪时认识,到现在也差不多一年了,咱们竟然还没攀谈过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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