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面端着个簸箕在挑拣麦粒里的土坷拉,一面问:“老二,谁来了?”一个半大不小的小丫头和个梳根冲天辫的小家伙也扒着门框探头探脑地朝外面看。
门里的年青点的女人头没回答应道:“姐,没事,是个问路的老兵……”屋里出来的女人张了文沐一眼,哦了一声也没进屋,就站在檐下筛簸箕,随着簸箕上下抖震左右摇摆的刷刷细响,稀薄的黄烟在箕口一蓬蓬地颤颤扬起。
文沐见年青女人脸色冷冷的,一支手抚着微微鼓起的肚子,一手又把着门扇不松开,不象是要延客的意思,干脆就直说了自己的来意:“三娘对我有恩。我听说她投亲在这里,就带了点物什过来聊表一下心意。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年青女人皱着眉头听他把话说完,又留意过他肩膀上搭的褡裢,脸上才稍微缓和一些,说:“你是来找三娘的呀。一一她没住这里……”看起来她对薛三娘救过文沐的事既不知情也不关心。她扭脸对正屋里的小丫头喊道,“二丫头,你带他去找你三婶!”那丫头听见她喊,立刻又把头缩了回去,半天才有点声音:“我还要做饭咧。”站檐下的女人也说:“老二,丫头手上有活,你就领他去吧。”她顿了下,似乎也觉得自己这样回护姑娘不好,又改口说,“你顺便给三娘捎点高粱过去。”说着就张嘴喊了一声。那闺女很快就提了一小口袋东西出来了。她过来把东西塞年青女人手里,看都没看文沐一眼就回屋了。
文沐这才知道薛三娘竟然没住在这里。他心里奇怪三娘到底是投的哪门子亲戚,脸上却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笑着道了声谢,便跟着明显是毛厨子小妾的年青女人沿河滩朝南走。
直到出了集镇,又拐过一道湾,麦场和镇上的房子都隐在一片柳林背后再也张望不到时,才看见河边一块高坎上稀稀拉拉地散落着十几架窝棚。眼下正是庄户人吃晌午前后,不少窝棚都在生火,股股白烟袅袅升腾又随风沉散,打卷儿顺着河道飘荡,两个人都是一言不发地闷头走路,一时没留意,竟然闯进了烟气中,登时觉得胸紧气短不由得都咳了几声。毛家小妾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一句,就领着文沐上了坡。听见有人声,各个窝棚里出来一些衣裤褴褛面色饥黄的大人,眯着眼睛瞅他们几眼又钻回去,只剩几个光屁股娃娃瞧稀罕一样地盯着他们看。
女人没在这地方停,而是继续朝前走,很快把文沐领到一间连门都没有的低矮茅草屋前。孤零零的茅屋有点倾斜,摇摇欲坠的样子,宽窄长短不一的裂缝蜘蛛网一般爬在用谷草合泥砌的土坯墙上;茅屋也没有门,就象个咧着黑咕隆咚一张嘴的怪兽,冷笑着注视着眼前一片好几块没人耕种的生地。这片地也不知道已经荒了多少年,长势茂盛的野草几乎把田垄都掩住了,几棵歪歪扭扭的分界树无精打采地伫立在晌后暖洋洋的阳光里。一个穿着破袄破裤的娃娃骑坐在茅屋的门槛上,手里抓着一团湿乎乎的黑泥,正玩得兴高采烈。
离茅屋还有一二十步的距离,那女人就扬着声气喊起来:“三妹,在不?”
她一连喊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出来回应。那个玩泥的娃娃怯生生地望着她,不说话也不敢动。
文沐已经把娃娃认出来了。这是三娘的儿子。从山里出来的时候,这娃娃就一直被三娘背在背上。
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忍不住朝前急走了两步。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