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看见当头一辆车的车辕上除了车夫,自己一早就派出去接人的一个驿丁也在,马车的车厢边还挂着盏玉馨坊的六棱绯色细纱灯笼,便知道是自己正在等的要紧人物已经到了。他也顾不上再去追赶杨衡,赶紧笑吟吟地站到道旁,拍着肩头的落雪整饬装束,端正了形色等着迎接客人。
不等马车停稳,那个驿丁一蹦就跳到地上,满脸都是按捺不住的欢喜颜色凑过来说:“谭头,秀娘子来了!”
谭望理都没理那个嘴都快咧到后脑勺的家伙,拱着手朝车里下来的胡女秀娘行了个平礼,既恭谨又恭敬地说:“平、平原谭望,见、见过玉馨坊秀娘子……”因为过分地激动,他现在连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戴着兜帽披着件狐皮大氅的秀娘低头还了个礼:“内教坊押下秀娘见过谭大人。秀娘惶恐,劳烦大人远迎。”
谭望的嘴咧得比那位驿丁还大,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从燕山来的秀娘可是当下京城里最了不起的红牌歌伎,拿手的就是唱书《伏虎僧》和大调《将军令》,已经是红透了半边天,连当今也是金口玉言放声赞赏,不知道有多少王公贵族想见她一面听她一曲也不可得;现在听她尊自己为大人,还向自己告罪,早就乐得连东南西北也分辨不清,嘴里连声诺诺地说不敢当、受不起。
这时候其它三辆暖车里的人都下来了,除了秀娘的奉琴女和两个鼓铃随伴,另外两辆车上分别是八位舞姬和西边二十里外灯笼市上的两位大厨。说起来,今天能被请来为贵客献技的这些舞姬大厨也都不是亟亟无名之辈,象女主厨封七娘子就是中原有名的“滋味封”,走在最前的舞姬十三巧,据说还是洛阳大才子钱离的红颜知己;可她们与眼下大红大紫的秀娘一比较,立时便显得逊色不少。
谭望和众人都见过,压低了声音先嘱咐道:“谭某戒告大家一声:今天的客人可不止是江亭和李暂两位书生,还有南阳公主与禾荼大和尚——诸位都是坊内行走的人,多多少少都该听说点风声,等下堂中说话,自己小心注意,别惹出祸事连累大家吃苦受罪!”
最近风言风语传扬得到处都是的南阳公主与禾荼大和尚,他们也在这里?
众人神情都是一凛,绷紧嘴唇相互望了两眼默默点头,却是谁都没有多余的言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