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兼卫府詹事……可偏偏就是文沐,在他最需要支持的时候,也站出来反对他。
他一时有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即便文沐并没有直言反对他,而是委婉地提议,可以调两三个主力旅,作为提督府直接指挥的机动兵力,他还是无法接受。
他也不能接受!
他坐在椅子上,慢慢地擦拭着自己的眼睛。擦过一回,把药帕折叠一下,再接着慢慢地擦拭。他的眼疾时好时坏,最近这段时间,又有点复发的迹象。这病似乎和他的情绪和心情变化有很大的关系,这个把月,他的情绪很紧张,心情也很不好。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军事判断的担心。
是的,担心……因为缺乏必要的情报资源,所以他无法做出一个真正准确的判断。他只能依据自己对东庐谷王这个人的性格的分析,依据他对突竭茨人民族习惯的推断,依据一些他所知道的军事行动常识,来分析敌人下一步的可能动向。
可这些都不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不是可靠的足以让人信服的事实,它只能分析问题的一种方法。然而,除了这样做之外,他还能怎么办?
过去的二十多天,在和张绍他们反复讨论、争论甚至争辩的同时,他也在不停地怀疑自己。有许多次,他都差不多快要同意张绍的看法了。可他最终还是没有那样做。他觉得,要是象张绍坚持的那样,在三个方向同时执行全面防御的话,那对于突竭茨人来说,完全就是一个好得无法再好的消息一一他们可以从容地从任何一个方向进攻,也可以把两条路线同时作为主攻方向;假如东庐谷王的消息灵通一些,胆量更大一些,目光更毒一些,甚至可以三条线同时动手。他敢肯定,要是真发生了这种情况,别说只在燕州保留三个机动旅,就是再多留三个旅,也无济于事……可他也必须考虑到,万一他的判断是错误的,又该怎么办?
这二十多天里,他一直都处于这种状况之下,有时觉得自己的做法正确,有时又觉得张绍的想法正确;有时怀疑自己,担心可怕的事情降临到燕山,有时又怀疑张绍,觉得张绍的脑筋简直死板到不可救药的地步。在激烈的否定与自我否定中,他的情绪时而亢奋时而低沉,前一刻他还在憧憬着燕东大获全胜的局面,下一刻就可能为自己那些可怕的臆想而变得精神沮丧……他也想过进攻。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这道理他明白。可手头上的兵力太少,士气也不高,他拿什么去进攻?按他的估算,要想粉碎敌人的进攻意图抵御敌人于草原之上,燕山的兵力至少要增加到六至八万人。可他现在才有几个兵?只有三万七千人……“督帅,到下决心的时候了。”张绍说,“再晚一段时间,怕到时即便我们想调整,队伍也无法完成部署。我们……各部重新调整部署,需要至少一个月。”
商成唆着嘴唇没有开腔。
他不想现在就做决定。很多细节他还需要仔细地思考和掂量。
他问张绍:“郭大司马知道这事不?”
张绍摇了摇头。这时候谁去管姓郭的。这家伙现在还死皮赖脸地呆在燕山不走,大概想接替商成的提督位置想疯了。
“那我回头问问他的意见。”商成说道。他的目光把几个卫府将军都冷冷地打量了一番,耷拉着眼眉说,“还有个事情。今天这个事我就暂时不追究了,回头你们每个人都写一份辨状过来。记着,辨状里认识要深刻点……”
一直到送行宴的时候,商成才又见到郭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