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一一摆布整齐,其实思绪却全不在眼前。
他在心里紧张地盘算着南阳点破他身份的可能性以及它所带来的后果。
现在,他基本可以确定南阳知晓他的另外一个身份一一所谓的大书家攸缺先生。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到现在为止南阳也没把他的蹊跷身份泄露出去。而且,从南阳现下的种种举动来看,她以后也多半不会揭穿自己的身份。
对他来说,揭穿他就是商攸缺,这不算什么,他也不怕。虱子多了不痒!反正宰相公廨早就清楚他的身份有蹊跷,眼下再多出个会书法,也不会再引起什么惊动;就算这事传扬出去也无所谓,顶多也就是让他背个儒将的名声;虽然相貌和“羽扇冠巾”不沾边,但儒将就儒将,他认了!他只担心这事会不会给陆寄周翔以及霍士其孙仲山他们带来什么麻烦。十七叔一家就不说了,他的履历被窥出破绽,估计霍家肯定也被宰相公廨反复勘验过不知道多少回,到现在还没出事,大约能算是朝廷有心放过不予追究。但陆寄周翔他们不同。这些都是实心做事的人,有能力,有耐心,也有毅力,还卖力,都想在地方上踏踏实实地做点事,自己的履历造假与他们也没关系,他们不可能受牵连;可“攸缺先生”的身份被揭破就是另外一回事。他们和自己朝夕共事,自己的言谈举止多有破绽他们却不闻不问,到时候就算承认一个“失查”的过错,也要被追究“枉纵”的罪名,即便能保全身家,仕途也基本上完蛋。这些人不是在卫署担当要职,就是在各州府做事,再不就是独领一军镇守一面,一旦他们出事,没有几年光景燕山绝不可能恢复元气。所以他不能让南阳揭穿自己就是攸缺先生,更不能让这事张扬开,让人拿住把柄去对付陆寄他们。他得想个什么办法安抚下南阳一一最好是一劳永逸的法子……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主意,眼睛还望着南阳的一举一动,似乎是在欣赏她高超的点茶技艺。
现在,南阳已经用木匙从一个陶盅里取了三勺早已经研磨得细碎的茶叶,均匀地撒在三个坦肚盏的碗底,又用银匙从木盒里分别取了细盐、姜丝、橘皮和枣肉,在碎茶上又盖了薄薄的一层。她每倾罢一样作料,就要用银匙在盏沿轻轻地敲一下,击罄般的铮铮脆响伴随着若有若无的淙淙琴音,在偏厅里徐徐袅绕……他想,南阳如此尊敬他礼遇他,无非就是想再他这里取几幅字而已。这好办!燕山家里就有几幅他自己都很中意的书作,其中不仅有魏碑,也有行书和草书,都送与南阳也没什么。怕的是她邀自己当场书写,那就麻烦了。陈璞不算什么,不会出去乱说;他信得及她!但是他受两位公主邀请到南阳庄子上歇脚的事,不可能瞒住人;他在这里住一宿,不几天就有人听说南阳公主得了攸缺先生别的“遗作”,再或者有人看见南阳去书画行做装裱,那稍微留心也能把他和攸缺先生联系到一起一一故事可以编撰,墨迹却会揭穿一切,行家老手能凭着墨色的鲜旧推测书贴成就的大致时间呀!
所以,还是要想个办法让南阳别吭声,最好是连陈璞一起瞒过。回头一到家,他马上就派人送那几张字回来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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