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成走到东市的大饭馆时,午时的响钟才刚刚敲过。
饭馆说是在东市,其实离东市还有半街地。因为离吃晌午还有些早,所以饭馆显得很冷清;门口的青阶也没有站着热情招呼客人的伙计。但几间门面都敞着,东西两边的门里棉帘子也是半卷起,显然已是在开门做生意了。
商成才踏饭馆的石阶,饭馆的伙计就满脸堆着笑迎出来,一手轻轻一抖,手里的长条抹布啪一声响挂前臂,一手挑起另外半边的门帘,微微躬身吆喝说道:“老客来啦一一只是您一位?”拖着长音的京官话字正腔圆,仿佛吟诗唱令一般清晰干脆。
“就我一个。”商成边拾阶而边说道,“楼有雅阁没有?”
伙计“呃”了一声便怔住了,脸挂着笑容偷眼打量了商成一眼。商成的相貌不必说了,说句“其貌不扬”都是颂扬话,装束也看不出个高低下,但从容神态轩昂气宇,显然不是贩夫走卒之类的寻常人,略略迟疑就陪笑说道:“老客原宥。楼倒是有几间雅阁,只是您今日来得不巧,一一工部外衙门前几天就来订了四间座席,说是要酬谢京畿州县;还有四间,两间被户部外衙门的司曹昨天订去,一间是李暂李先生要走,剩下一间我们东家要宴请燕山来的贵客……”说着就拿眼睛望商成。
商成原本就是想找个地方填饱肚皮,有雅阁清清净净地吃饭当然好,没雅阁也不是什么大事,听伙计叽里呱啦一大篇解释,便笑道:“没有就算了。我就在楼下大堂好了。”说着话,就在大堂里找了个靠窗的敞亮地方坐下。“挑你们拿手的热菜送来,三菜一汤,不拘是什么样菜色,但都要少放姜蒜。哦,我不喝酒,米饭面饼什么的,就和菜一起。”又问,“你说你们东家要宴请燕山来的客人一一我就是燕山来的,能打听一下是哪位客人么?”
伙计大声吆喝着“热菜三样汤一个少姜少蒜”,后面自然有人跑去给灶房里打招呼,自己拿抹布把铮亮得能照出人影的乌漆条案再仔细擦拭一遍,就笑道:“老客玩笑了,这有什么不能打听的?来的是燕山卫屹县霍家的外总管,还有就是燕州刘记货栈的总帐房姚先生。”
商成听得抿嘴一笑。他还以为这饭馆的东家请的是什么样的大人物,结果是刘记的老姚。他与老姚很熟,那个霍家的外总管却只见过一面,只记得是霍氏宗族里的人,霍六的叔伯兄弟,见面要尊一声“十一叔”。他见伙计把一张干净得能照出人影的条案抹了再抹,就从怀里拿出小布袋掏了个一两的银稞子放在桌,说:“这是饭钱。多出来的就与你了。”
伙计望见银稞子,登时便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商成点的饭菜撑破天也就是千百十文,而官银时价却是一兑二千七,一句奉承话没说就白得这么许多制钱,哪里能不欢喜到骨头缝里都发酥?
“你们东家是谁啊?”商成问。
伙计有点惊讶。门外匾额那么大的字号,难道商成没瞧见?便笑道:“不敢当老客的问。我们东家姓袁……”
他话才说到一半商成就明白了,半天这家饭馆是永盛昌袁家的产业。就是不知道今天在这里请客的人是袁澜还是袁池;或许是两兄弟都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