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得咸吃萝卜淡操心!
现在,他坐在甘泉宫的一座偏殿里。在这之前,他已经在灵堂里拜祭了死者。依照古礼,死者的家人要请前来吊唁的人坐一回席;他现在就是在等待主人的安排。同样坐在这座偏殿里的还有张朴和朱宣,以及宰相公廨里的其他几位副相。杨度、谷实、严固和上官锐,这些军中的大将宿将也都在这里。因为太子的逝世,朝廷罢朝五日,他们都是过来参加丧事的。在这些人当中,只有一个中年人不是当朝的重臣。这是左相汤行的大儿子,是替他病重不能下地的父亲来吊唁的,所以他也坐在这偏殿上。
三月的天气还不算热,今天又是个阴天,风赶着灰云,扑漫得整个天空到处都是。时近正午,一阵紧似一阵的冷风呼呼呜咽着,从紧阖的门扇与窗棂间钻进来,掠过空荡荡的偏殿,抓扯得殿中遮盖屏风山的白纱幔翻腾起卷扑啦啦作响,又喧嚣着再从殿后的仪门冲出去。殿外的远处又传来一阵骤然拔高的痛哭号啕。随着哭声,已经稀疏的法器声也蓦地变得响亮起来。咣咣咣的铙钹声和呜哩哇啦的铜号交织在一起,间或还能听闻到法椎敲打木鱼发出“咄咄咄”的沉闷声响,做法事的僧人们吟诵的佛号就象在彼此追赶一样,高一声低一声地起起伏伏。
偏殿里没有人说话,大家都是默默安座。偶尔有人痰咳一声,也刻意地压低声音,所以殿上显得很安静。能坐在这里的,都是静座养气工夫出类拔萃的人物。象商成他们这些军中大将,无一不是深得动静真髓,其静似止水而其动如猛虎,望着敌人故意卖出的破绽都可以安坐如山,眼前这种场面自然就更是无动于衷。象张朴和朱宣他们这些文官就更了不得,讲究的就是“君子宁静”,追求的就是“非宁静无以致远”,因此朝座椅里一坐,便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只有汤行的大儿子是例外。他大概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更受不了偏殿里安静地仿佛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可怕氛围,额头耳鬓不停地淌着热汗;他时不时地掏出一张手帕擦一把汗水,然后拼命地干咽着唾沫。就是咽唾沫时喉头滚动的那点细微声响,也叫他觉得心惊胆战。
商成坐久了,也有点不耐烦。他和太子只见过两回面,没什么交道也没什么印象,又不希图太子家什么物事,枯坐乏味,忍不住就东瞄一眼西望一眼。看见汤家老大拘谨得快要坐不安稳,便朝他笑了下,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不用担心受怕。你和一堆宰相柱国坐一起,有什么好惧怕的?与他们心头各自担忧的事情比较起来,你遭受的这点惊吓算个屁呀。
是的,这偏殿上的人,包括他自己在内,都有焦愁一件事:接下来怎么办?
太子死了,他们这些人马上就要遭遇到一个大难题一一推举谁来作太子?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都无法逃避这个问题;即便他们有脱身的办法,别人也会把他们重新推到风口浪尖上一一他们的职务和地位,压根就不容许他们回避!即使他们暂时脱了身,只消东元帝轻飘飘一句话,他们就只能低下头搜肠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