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道上,谷实教小蝉自己去找月儿她们。{书友上传更新}没有外人的话他当然可以厚着脸皮把女儿带过去,可现在贺岁和前三口也在,他便不能耍这样的无赖手段。
进了外书房的庭院,还没走上堂房的石阶,他就听见屋子里有人在大声说话。
“……九月二十三那日的战事最是惊险。那天突竭茨人也不知是发了什么疯癫,天光刚刚放亮就开始从四面八方攻城,从辰时一路打到未时,城墙上的喊杀声就没停顿过片刻。我当时是在东门跑调度。城头上滚木擂石打没了,就拆房子,什么房梁立柱垫脚石卧基石,只要能扔出去砸人的物事,通通朝城墙上运。端州城里的百姓都明白事理,谁都知道,一旦被突竭茨人破了城,就是个鸡犬不留的下场,所以谁都没怨言,还帮着我们拆自家的屋。这边拆下的木桩石头朝城上搬,那边城上的伤兵和阵亡将士在在不停地送下来。还没到午时,东门这边的朝天观里就全是伤了的兵士和百姓。我跟你们说,当时的情势紧张到什么程度!我是跟大将军多少年的老人了,战场上青红伤急救的情况熟悉得很,所以朝天观里一早就准备了八口大铜锅,只用来烧开水和煮生布,就为了好给伤员清洗包扎伤口。结果八口锅的开水和生布,楞是接济不上使用!”
那人说的是中原官话,但燕山腔很重,有些语辞更是含糊混淆噘拗难懂,谷实也是连蒙带猜才知道那人究竟在说些什么。
他以为这屋里坐着的是商成的哪位老部下,三级石阶踏上两级,顺着敞开的堂房门望进去,只见堂房的右首边坐着一个四十来岁中年人,黑不溜秋的一张瘦脸,两条稀疏的耷拉眉在眉心簇成一个深深的“川”字,再配上嘴边两边辛苦纹,正是相书上记载的劳碌命相。这人不仅留着两撇教人好笑的鼠须,颏下还有一攒山羊须,其貌不扬却神态自若,大喇喇地与前三口和贺岁相对而坐,正说得眉飞色舞。这人也瞧见了他,却浑没在意,目光只是略微一瞥,稍一点头就又掉过脸去继续说话:
“我在朝天观里,守着人把饼馍饭菜汤水热了一遍再热一遍,可城头上光听到厮杀声,催木石催箭枝的传令兵走了一个又来一个,横竖就是不叫送饭;让人捎话上去问,也没个回音。看着未时将过日头渐渐向西,我把心一横,随便叫了几个烧火做饭的伙夫,挑了茶饭直接送去城头。还没上到城头,顺着驰马道又下来几具担架,其中有一个就是端州府的通判乔准。他颈项上中了一箭,肩膀上镔铁叶子甲也被砍了一刀,胸前到处洒的都是血。我们一行人才爬到城头,有一段城墙就突然易了手,二三十个突竭茨的大帐兵呜呜哇哇叫着砍翻了一群上去堵缺口的兵士。城头上还有协助守城的人,但他们毕竟不是吃兵粮的,帮忙抬点石头朝城下扔根木头之类的事情还能做,象这样面对面一刀一枪地以命搏命就不成。大帐兵一上城头,他们就慌了,接连两拨士卒过去也没能把敌人赶下去,他们就乱了,不知道谁嚷嚷了一声城破了,半段城墙上当时就是一片哀号哭跄。我好歹是跟大将军有年头的人,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知道这种时候一乱就真的要糟糕,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