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搏杀
因为很久没有清理电脑,电脑桌面上密密麻麻排满了各种文件和快捷图标,其中有三个期货行情软件图标:文华、澎博和富远,还有七八家期货公司的下单软件,另外还有一家证券公司的行情和下单集合软件的图标,不过东方俊已经很久没有炒过股票,连自己的股票账号和密码都忘了。
东方俊点开澎博,看到首页一片绿色,自责和后悔很快又涌上心头,他的拳头朝电脑桌上重重地砸下去,似乎又忘记了他的手还处在伤痛之中。
“妈的!什么破行情,中国的消费带动这么大,铜居然会跌成这样,难道那几家铜的生产商开始大面积抛空了?真他妈人算不如天算,我怎么就没有提前打听打听消息呢?”
“也可能是有个主力伙同这帮生产商故意砸盘,逼我们这些多头出场!”东方俊暗自悲叹道。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东方俊打开铜的主力合约,看着近三个月的日k线图:“我他妈也是个傻逼,做多的点位这么好,明明已经赚了50了,居然跌下来还要死扛,技术面早就是空头了,不去做空至少也不能留着多单啊!下次再这样管不住自己,索性把手指砍掉!”
东方俊看着电脑足足发呆了10分钟,电脑屏幕跳成屏保程序:“爱老婆!交易严格执行规则!!”这句话开始上下左右来回跳动,这是他一年前设置的屏保。看到这句话,东方俊恶狠狠地暗骂自己。
处理后事吧,东方俊无奈地想。
三个手机,东方俊在下午3点前就已经关掉了两个,只有用来和白灵还有父母、亲戚联系的那个还开着机。他打开那两个已关机手机的电池盖,取出电池和sim卡,从抽屉里拿出两张新的电话号码sim卡,掰下芯片装进手机后开机。“新的生活现在就开始,道路还是光明的,我的第一个亿元迟早会到来!”东方俊习惯性地为自己打气,并庆幸地偷笑:“幸好没有把第三个手机的号码告诉客户,也没有把家里的电话号码给他们,否则我就永无宁日了。”
这年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留一手恐怕也活不到今天。这就是东方俊在圈子里坚持说自己没有结婚,并且从不带同事、客户到家里的原因。在倒霉的时候,他总要保护自己,更要保护妻子白灵。
“好了,清理扣扣!”东方俊似乎轻松了一些。
扣扣号码一登陆,三四个小头像就跳动起来,质问、谩骂、讽刺的话迎面扑来,最狠的是那个自称身家数亿的南通开发商陆天成,他的秘书竟然在扣扣上留言要灭了东方俊。“真他妈的没素质,土老板就是土老板,连100万都亏不起,不用100万去搏一下,怎么赚1000万、1个亿呢!”
把10多个扣扣号码设为黑名单之后,东方俊又把自己的扣扣设为不接受其他人加为好友。无意间,他点了“同学”这个群组,下拉的列表中一个熟悉的名字跳入眼帘。
方勇——这个大学时代的挚友,这个中山大学“伶仃诗社”的副社长,这个读书时和他一起帮一家广州的小公司设计财务软件的合作伙伴,这个毕业后和他同时进入广州银星证券工作的好哥们,他的扣扣签名居然是“满是霓虹的上海滩啊!我的金融帝国”。
难道这小子到上海来了?从手机通讯录里翻出方勇,这个电话至少5年没有打过了。“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你想不想找个人来陪,你的快乐伤悲只有我能体会,让我再陪你走一回……”手机铃声越来越响,方勇勉强睁开眼睛。
“您好!”
“韩公子,你到上海啦?”大学时代因为几首破诗,更因为名字的缘故,方勇赢得了“韩公子”的美称,东方俊一开始喜欢叫他“文学家”,后来有时也随波逐流改口称他为“韩公子”。
“您是?”方勇觉得很奇怪,这个陌生的电话打过来,居然开口就是“韩公子”。
“我是东方,东方俊!”
“东方?!”方勇一下子清醒过来,“我以为你消失了呢,你的电话2003年以来就没有再打通过。”
“我从广州到上海后就换了电话号码,不过我一直存着你的号码!你是不是来上海了?”
“是啊,我今天刚飞到上海,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快?”方勇更是惊讶了,坐了起来,“还说一直存着我的号码,你小子这么多年都不和我联系!这几年都干啥了?”
“还能干啥呢,还在做金融啊,一到上海我就转做期货了,这玩意比股票好,赚钱容易。你来上海是不是有大事要做?”东方俊一想到方勇的扣扣签名就隐约感觉到他要在上海干番大事业。
“你怎么又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要开一个投资公司,做点股票投资啥的。”
“哈哈,明天有空见个面吧,咱们哥俩好久没见了,你开投资公司的话,没准我们还可以搞点合作。”
“可以啊,我正愁着没人帮我呢!”方勇突然觉得如果能与东方俊合作,在上海的起步可能会快一些,毕竟东方俊在上海已经5年了,而且他大学学的是金融专业,毕业后又从事了7年金融,“那我们明天中午在新华路见面吧,这一带你熟吗?我现在住在这一带。”
“熟啊,上海没我不熟的地方,你定一个饭店或喝东西的地方吧,我明天去找你。”东方俊虽然不知道方勇说的投资公司会有多大规模,但总是个机会,即使没机会也可以叙叙旧。
“那就明天中午12点在新华路定西路口的唯尚咖啡见吧,我下午还要去昆山,时间不能定太晚。”
“那就11点见,如何?”所有的单子都已经被迫平仓了,东方俊第二天不用看盘,他觉得早点见面也好。白灵总是那么楚楚动人,即使在小区里也有不少回头率。今天她一袭白色连衣裙,裙子很长,下摆一直到脚踝处,脚上是一双红色的中跟鞋,上身套了一件淡灰色羊毛背心,用一颗红色的水晶胸针别住,微卷的披肩长发随风而动,路人似乎能闻到她的体香。她左手拎着淡蓝色的手提包,在小区昏黄的路灯下优雅地走着,眉宇间散发出一种安静而略带忧伤的气质。
打开门,白灵看到坐在客厅红色沙发上看杂志的东方俊,有点喜出望外。“阿俊,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想陪老婆吃饭啊!今天我下厨,做红烧肉、黄瓜炒蛋和香菇青菜,现在就开工。”
“冰箱里还有点干贝和冬瓜,我也来做个汤吧!”微笑的白灵更生妩媚。
“你的手怎么了?”白灵看到东方俊浮肿而又带着血色的右手,慌乱地捧起来,轻轻抚摸。“疼吗?”她抬头看着东方俊,眼神里夹杂着心疼和些许质问。
“不疼,没什么,不小心碰伤的。”东方俊赶紧挣脱开来,不敢看白灵的眼睛,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我去厨房了,你看看电视,我很快就好。”
“我去帮你洗菜吧。”白灵担心东方俊受伤的右手。
00半个小时后,热腾腾的四个菜就已经在餐桌上了,东方俊还取出一瓶2003年的红酒。夫妻俩品着红酒,吃着刚烧的饭菜,似乎又回到了热恋期。
虽然不是浪漫的烛光晚餐,白灵依然觉得很开心。丈夫爱她,这一点她从来没有质疑过;但是在近两三年的时间里,因为丈夫的工作和应酬,她已经很少被如此感动过。而今天的东方俊却是如此可爱,白灵轻轻地晃动酒杯,带着浅浅的微笑,深情地看着对面的男人——这个她经常心疼到害怕失去的男人。
“吃东西啊,怎么傻看着我呢!”
白灵小小的发呆被东方俊打断,抿嘴笑了。
“灵儿,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东方俊整理了一下思路,伸出左手抓住白灵的手,“我的贸易公司这一年来生意都还算能接上,只是做的单子都比较小,利润出不来,上海的房租和其他成本又比较高,目前都只能是盈亏平衡而已。”
“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是这样的,贸易公司这边最近有了一个比较大的订单,但公司目前没有足够的资金去运作,我想能不能向你爸借一点?”东方俊说到这里突然觉得另一件事也可以一起说,“另外,我在广州读书、工作时的哥们方勇,你也认识的,他这几年在银星证券做得不错,现在也到上海来发展了,他要开一个金融投资公司,我比较看好他,想要入点原始股。”
“这两件都是好事情,”白灵觉得东方俊这几年工作很辛苦,有时候眼看着他为一些事情烦躁也帮不上忙,心里总是酸酸的,“前几天和爸爸打电话他还专门问到你公司的状况,他应该会帮你的。你这边需要多少钱?”
东方俊听到白灵这么说,又有些不忍:“50万到300万都可以,有多少钱就做多少事。”
“吃东西吧,别想工作的事了。我明天就和爸爸说一下。”“桐庐人家”这家餐馆方勇之前到上海出差时吃过两次,有几道野味不错,招牌菜萝卜骨头汤更是一绝。方勇右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左手拨弄着筷子,听到隔壁两桌的人似乎都在谈论股票投资,右边那桌似乎还有两个人为某只股票能涨多少争论了起来。在股票有了明显赚钱效应的年代,在全民皆股民的年代,餐桌上的话题已从房地产转变为股票,只是这轮下跌已让不少人的话语中多了份感叹或埋怨的意味。
方勇买完单,推门出去,11月初的上海有点凉意,街上的人都已穿起外套,有的甚至还穿了大衣。方勇走了一段飘着梧桐落叶的新华路,很快就回到了临时的家。一到家,他又拿起《货币战争》,贪婪地看了起来。
一口气看完这本书已经是凌晨4点了,方勇居然没有太多的睡意。趁读完《货币战争》之后尚留在脑海中的万千感慨,方勇打开手提电脑,写下一篇《如果美元时代终结》发到博客上。这时,时间已经接近凌晨5点了,再怎么才思云涌也得压制一下,明天中午还要见东方俊,睡觉吧。方勇穿着战国末期士大夫的宽大衣服,头上戴着青铜发冠,脚上穿着笨重的靴子,在满是尘土的路上拼命往前跑,嘶喊着:“雪儿,雪儿,你别走!”
前面是一辆马车,车轮滚滚翻起干燥的黄褐色尘土,雪儿撩开帷子,已经哭成泪人:“韩哥,你别追了,你追不上的。”
穿着这身行头跑步肯定是跑不快的,要追上马车更是不可能,方勇眼睁睁看着马车越走越远,还想加快脚步,不料被石头一绊,正面摔倒在地。挣扎着抬起头,马车已经在尘土中离开了视线,他无能为力地喊着:“雪儿!雪儿!”方勇感觉一阵心痛,从梦中醒来,眼睛湿润了。他自言自语道:“雪儿,你不该扔下我一个人在此漂泊。”东方俊不到10点半就到了唯尚咖啡,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要了一杯龙井,边品茶边看着窗外新华路的人来人往。说来也奇怪,今天他没有看行情,甚至都没想期市会涨还是会跌。
东方俊确定楼梯口上来的是方勇,便站起来,离开座位,走几步迎了上去。
两人多年未见,有说不完的话,寒暄几句之后,就开始回首当年在中山大学共同经历的或快乐或荒诞的岁月。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两个人才问起对方这5年来各自的工作情况,发展如何,发财没有?
东方俊离开广州的银星证券,一到上海就去了一家叫太华期货的公司,从经纪人做起,把一些在熊市中赚不到钱的股票投资者引入期货行业。另外因为老家是福建,在上海还算有点人脉,做经纪业务也算发展不错。2003年,他和白灵在浦东买了一套120多平方米的三居室,现在房价都快翻了两倍了。2004年底,他辞掉了业务经理的职务,转为公司编制外的居间人。这样,一来可以拿更高比例的手续费佣金;二来可以和多家期货公司合作,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三来也方便自己做交易和私人朋友之间的代客理财。现在,东方俊基本上算是职业操盘手和居间人,管理两三千万的资金,在太华期货有一个大户室,每个月手续费收入就有5万以上,每个季度还可以和客户分利润。
方勇则一直待在银星证券研究部,一开始收入没怎么涨,后来慢慢做到了首席分析师,基本工资拿到了1万多,这两年股市比较好,奖金拿了不少。2004年底的时候在广州客村买了一套50平方米的小户型,房价也是疯涨。这次到上海,主要是和昆山的陈老板合作开一个投资公司,陈老板出460万,占80的股份,他出40万,占20的股份。公司主要做金融投资,除了注册资本金的500万,陈老板自己还会拿2000万~5000万给他操作股票或其他金融产品。另外,陈老板还会在昆山的朋友圈里募集一个私募基金,作为衍生的理财业务。
“你混得不错嘛,文学家要自己创业开投资公司了!”东方俊不知道自己是在真诚地祝福还是有些轻微的妒忌,“公司有没有考虑介入期货市场?我觉得现在的股市基本上就是消息市,又只能做多不能做空,而且没有t0的制度,如果公司加入期货的自营和理财业务,资金的配置上就会多一条出路,同时整个公司的资产配置也更合理,赢利的可能也更大一些。”
方勇觉得东方俊说得有点道理:“那你觉得期货要如何加进来?”
“公司的资金、客户的资金都可以拿出三分之一左右投入到商品期货,将来股指期货正式上市了,还可以把比例加到二分之一甚至更多,期货这一块可以由我来操作,我现在有一套短线交易系统和中线趋势系统,每年赚100以上很轻松。”东方俊这时已打定主意要加入到老同学的这个将要成立的公司,毕竟运作几千万甚至上亿的资金单单手续费就能拿不少,“或者我也可以出40万元,占一点股份,和你一起创业,你不是说没人帮你嘛,兄弟我来帮你好了!”
“我个人当然希望我们一起来做,毕竟股票和期货可以有个互补,至于你入多少股、公司多少资金配置到期货,我们还可以再商量,今天下午我去昆山见陈老板,问问他加一个股东进来怎么样。”方勇觉得如果有东方俊加盟,至少公司的起点会好一些,同时东方俊对上海的金融市场也更熟悉一些,只是对他的赢利模式还有点吃不准,“你说的日内短线和中线趋势是怎么做的,每年的收益稳定吗?”
“当然稳定,已经连续3年赢利了!”东方俊顺口就说了这句话,“我电脑里有一个账户记录了3年来的收益,我打开给你看一下,现在应该已经做到七八倍了,中间还分过几次红。”
方勇没看账单,他相信东方俊。自从10年前他们在大学校园成为哥们以后,方勇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东方俊,当然这一次也不会怀疑。他只想知道东方俊大概的操作手法:“挺好,收益很稳定,回撤也不大,你是根据技术面操作的还是基本面?”
“我是纯粹依据技术面操作的,基本面对我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我的理念是‘不要预测,找到对策’,市场会告诉我下一步该怎么做,至于我短线和中线的操作模式以后和你待久了,我再慢慢告诉你。”东方俊所说的确实是自己这几年摸索出来的操作原则,只是这看似完美的原则有多少人能完全做到呢?
感觉到东方俊对操作手法有点保密,方勇也不再多问,反正以后有的是沟通机会,期货的赢利模式他自己也已经开始在股票技术分析的基础上慢慢研究了,毕竟股市不可能永远是牛市。方勇:股票投资不能盲目乐观。
东方俊:连100万都亏不起的是土老板。
不用100万去搏一下,不可能赚到1000万、1个亿!
期货比股票赚钱更容易。
只有伟大的目的方能产生伟大的毅力。——斯大林上海火车站南广场有四类人:第一类是黄牛,主要倒卖到苏州、常州的车票;第二类是等火车的民工,或坐或躺地在广场上休息;第三类是查身份证的警察;第四类则是匆匆忙忙的白领和商务人士。方勇想自己应该算是第四类吧,但到底是白领还是稍高一档次的高级商务人士就说不准了。
昆山离上海很近,乘火车半小时就到了,方勇出站时看到一位身材魁梧,穿着皮夹克、戴着墨镜的男子拿着一张打印有他名字的纸片在等他。“陈老板的司机还真够剽悍的,活脱脱像一个混黑社会的。”方勇心想。
舒服地坐在奔驰的后座,司机打开收音机调到“上海第一财经”,这会儿正有几个股评家在说今天的行情。看多的还是占主流,春节前看到8000点的也有。听着股评家们的争论,方勇微微一笑,想到这样一句话:“炒股是高手不说、一般人不懂、评论家赖以生存的行业。”
陈老板的办公室在昆山市中心的人民路,火车站过去,10多分钟就到了。方勇来到8楼,这一整层都是陈老板的公司,只不过下午4点多却没几个人在上班。
这次到昆山,是方勇第五次和陈老板见面。说来陈老板和方勇还挺有缘,第一次见面是在上海飞往广州的飞机上,他俩刚好坐在邻座,因为谈得比较投机,方勇就推荐了两只股票给陈老板。第二次是陈老板专程飞到广州,塞给方勇20万,说是买那两只股票赚了不少。方勇被他的仗义感动,推托一下也就收下了。然后陈老板说身边的朋友都在炒股票,还有炒黄金、炒期货和外汇的,他很看好金融投资行业的发展,想邀请方勇去上海合伙开投资公司,他会拿出500万来注册公司,然后再给方勇2000万以上甚至1个亿运作股票或其他金融投资产品,加上朋友圈的钱可以组一个私募基金做点大事。方勇有点心动,觉得是个好机会,于是写了一份投资公司的商业计划书。第三次、第四次见面,都是在上海,两人确定公司注册在上海,然后商议了各自出的资金和占的股份、公司一开始先运作多少资金招多少人、以后如何发展等。
这次是第五次见面,方勇感觉陈老板已是正式的合作伙伴。说实话,虽然陈老板稍微有点土,但方勇在他身上还是感受到了民营企业家的战略眼光和办事效率。“方勇,辛苦了,下次让老贾直接到上海去接你。”看来,那个墨镜司机姓贾。方勇一进陈老板的办公室,陈老板就热情地招呼起来。
握着陈老板肥肥的右手,方勇客气了一下:“反正坐火车过来也很方便,才半个小时。”
“小丽,倒杯龙井进来。”陈老板边打电话给秘书,边用手示意方勇坐下。方勇往沙发上一坐,整个屁股都陷了进去,心想这么软的沙发放在办公室用还真奢侈。
陈老板穿着一件蓝色底配金色花纹的唐装,胸口的花纹看上去似乎是一个龙头,衣服被圆滚滚的大肚子顶起,扣子勉强地扣着,袖口的花纹也是一条龙的形状,一块金表很突兀地戴在手腕上。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包熊猫、一包中华,陈老板拿起中华抽出一根点上,他知道方勇不抽烟,便自顾吞吐起来。
“方勇,你推荐的中信证券(600030)涨得不错,其他股票跌的时候,它也比较抗跌。这次要是赚了我再给你一点推荐费,有钱一起赚嘛!”
“这个点位要么先出来一下,等下一个机会,要么设好止损。”方勇不敢肯定大盘的走势,他也希望股市再创新高,但心里总有点担心,自己的80万已经全部出来了。
陈老板吐了一口烟:“别这么谨慎,买股票只要赚钱就好,你就再给我推荐一只股票。”
“现在的情况,一定要我推荐的话,我建议你看看隆平高科(000998),它有点超跌的迹象,不知道后面会不会弹起来,保持关注吧。”方勇最近看好的股票不多。
“好啊,你帮我看着,弹起来了你就通知我,你推荐的,我买就是。”陈老板对方勇推荐的股票从来没有怀疑过,“怎么样,我们的公司你打算选择在哪里办公?一开始怎么操作?”
方勇从电脑包里拿出上海地图:“我想公司开在长宁区中山公园一带,我感觉那里工作和生活的氛围都不错,交通也很便利,以后你从昆山过来也比较方便,另外我现在租的房子也在那儿附近。”他用手指在中山公园板块画了一个圈,抬头看着陈老板。
“这些都由你来定好了,包括租多大的地方,一开始要招几个人,每个人多少工资,包括你自己多少工资,还有要不要买辆20来万的车子,这些事情都由你来定。”陈老板认为这些都是小事。
“多谢陈老板的信任……”
“以后叫我老陈吧,我们是朋友,马上就是合伙人了。我们要把生意做大,我是充分相信你的才能的。”陈老板觉得面前的这位年轻人确实值得交朋友,至少在生意上可以深入合作,现在外贸已经有点难做了,民间短期融资也不是长远之道,金融投资方面的运作将是2008年的重头戏,而这一块以后主要还是要靠方勇。“一开始我们公司的注册资金500万,还有我后续慢慢投入的2000万~5000万,你怎么规划?打算怎么投资?”
“买车的事情可以明年再说。”方勇之所以放下广州年薪30多万的工作到上海,就是想依托陈老板的资金优势和信任搏一把,毕竟金融投资行业在中国才刚刚起步,之后的发展空间不可估量。“人员方面,我想招三个人,一个行政兼出纳,两个下单员,我自己做投资决策和风险管理,业务开发人员暂时不招,前期资金由老陈你提供,做好了我们再去开发一些新的资金。至于场地,我想先租一个50~80平方米、最多一百二三十平方米的办公室就可以了。”
“还有,公司不能只做股票,股市不可能永远是牛市,我想还可以配置期货和债券,特别是股指期货正式上市后是一定要做的,另外在必要的时候可以短期配置房地产和黄金。这样多渠道的资金配置可以对冲股市的系统性风险,使我们公司更加稳健地赢利。”方勇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陈老板总觉得方勇说话的口气是分析师的汇报,也难怪,方勇确实做了很多年的证券分析师:“你说的有道理,期货和房地产可以做一点,不过房地产可以往后放一放,因为投房地产资金变现慢,期货是可以考虑的,我现在不少朋友都在弄期货,有大赚的有大亏的,总体亏的多,但它确实是可以赚到大钱的,我想有专业的人做,期货绝对是赚钱的好东西!”
没想到陈老板对期货一点都不反感,方勇就顺水推舟:“刚好我有个大学同学,叫东方俊,在上海做期货已经5年了,我看过他近3年做期货的账单,不管牛市熊市都赚得不错,每年都有百分之一两百的赢利,他对我们的投资公司也很感兴趣,想用入股的形式进来。”方勇看了陈老板一眼,“我想,要么这样,500万的注册资金,老陈你这边少出20万,就是你出440万、我出40万、他出20万,股权是你占70、我占20、他占10,你觉得如何?”
“也就是说,我再让出10的股份是吧?”对数字,陈老板是很敏感的,“呃,你推荐的人肯定没问题,先初步这么定,你回去后,找办公室、招人、注册什么的先做起来,过几天我去上海和你们两个见个面,具体确定三个人的出资数额和股权分配,把公司章程签掉。”陈老板一看手表,已经下午6点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边吃边聊吧”。“陈老板好!”方勇和陈老板进入前进中路的君豪酒店时,门口的两位服务员微笑着鞠躬。
一进入大堂,方勇就感觉到这应该是昆山最好的酒店了,和大城市的五星级豪华酒店基本上没什么差别。
陈老板带方勇到一个包厢,8个冷菜已经摆在桌上,热菜也很快就上齐了,方勇看这菜色,估计这桌菜少说也要2000块钱。在饭桌上,陈老板基本上只谈风月不谈生意,方勇也就当是听听故事。
晚饭吃了1个小时左右,陈老板中间出去打了个电话,并和酒店领班说了几句。
“我还有点事,你早点回房间休息,明天让老贾带你去阳澄湖玩一圈,如果想在这里住几天也可以。”吃完饭,陈老板再次显示他的热情好客。
“我明天直接从昆山回惠泉,要么上午去一下阳澄湖,中午吃完饭走。”房间的门铃响了,方勇以为是客房服务,开门一看,却是一位皮肤细白、中长头发、大眼睛,穿着白色低胸紧身上衣、超短牛仔裤的女孩。这位有着迷人乳沟的姑娘,看上去20岁左右,甚至可能还不到20岁,应该不是酒店的服务员。方勇正纳闷这姑娘是不是敲错了门,艳丽的姑娘娇柔地问道:“韩先生吗?是陈老板叫我来找你的。”
“有什么事吗?”方勇有点搞不明白老陈的把戏。
“我是来帮您按摩的,陈老板让我使出绝活来服务您。”姑娘嫣然一笑。
这关心好像有点过了,不过方勇觉得老陈想得挺周到,因为这两天他都没休息好,按摩一下也是好的。“进来吧。你贵姓?”
“您叫我小安好了,或者michelle也行,”姑娘走进房间,在客厅的沙发上放下手提包,转过头来问,“韩先生,需要我先洗个澡吗?”
“洗澡?不用了吧。你要不就洗个手吧。”方勇有点不明白按摩还要洗什么澡。
“您喜欢去房间还是在沙发上?或者其他地方?”
“去房间吧,躺在床上舒服一点。”方勇看一眼沙发,觉得那个地方不太适合按摩。
两人走进房间,方勇俯卧在床上,对michelle说:“先帮我按一下肩膀和背吧,这两天真够累的。”
michelle稍微有点疑惑:“那我先帮您把浴袍脱了吧。”
方勇感觉到michelle那柔软嫩滑的双手在自己肩膀上象征性地捏了几下,就开始在他背上轻轻地游走。这按摩的手法方勇没有见过,或许是新创的吧,紧绷好几天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迷迷糊糊快睡着了。
按摩停了一会儿之后,方勇感觉到michelle开始做了一些别的动作……
方勇惊醒过来,侧过身,左手往外一甩一推,右手肘部撑起半个身体。
被推开的michelle后退两步站定,有点诧异和不知所措,四目相望时,竟都是迷惑。
方勇看着michelle水灵灵的双眼、自然下垂的秀发,突然觉得自己很傻:“对不起,你穿上衣服走吧,我不需要服务了。”
“我……”michelle想说点什么却噎住了,她快速穿好衣服,拎起包,走到门口时,转过头来,“明天,如果陈老板问起……”
“我会说你很好。”自从雪儿走了以后,方勇就没有碰过其他女人了。他仍然无法忘记雪儿,因为那份爱爱得铭心刻骨。广州那个50平方米的温馨小窝里,有着他们9年多的美好回忆和快乐。虽然现在触摸不到她,但在梦里他们还是时常相见。
“雪儿,你不该丢下我。”
方勇彻底没有了睡意,他穿上浴袍,走到窗口,拉开窗帘,望着天空中那朦胧的月亮和稀疏的星辰,百感交集。于是他打开电脑,在“中华诗歌论坛韩公子专帖”里写下一首短诗。
从惠泉火车站出来,打车到锡山区门楼村也就20多分钟。韩妈妈知道儿子要回家,早就在厨房忙开了,倒是奶奶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坐着等候孙子。方勇已经忘了这是奶奶第几次这么虔诚地等着他回家,落日的余晖洒在奶奶满是皱纹的脸上,浑浊的眼中满是期待与慈祥。
吃饭的时候,父母象征性地问了一下上海投资公司的进展,然后把话题转向近年来几乎每次谈话都会涉及的主题——结婚生子。韩妈妈还旁敲侧击地提到后屋堂弟的儿子都已经两周岁了。
几乎天下所有的父母都会替儿子的终身大事着急,单身的儿子只能支支吾吾地敷衍。自从去了广州之后,方勇很少在11月初回家。而每次回到乡下,躲进小楼的时候,方勇总是会有很多时间用来怀念过去和展望未来。
方勇想起了何涛,这个他小学、初中时代最要好的同学,跟他一起研究数学难题、一起骑自行车放学、一起喝绿豆汤、一起打桌球,甚至一起“追求”同一个女生的兄弟。之前每次回家何涛是必见的,两人一聊起来必然要聊3个小时以上,而这次已经有一年多没见过面,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喂,何涛啊,我在门楼,在家里。”方勇觉得晚上9点给他打电话不算太晚。
“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早说,我现在去你那里,等我10分钟。”很久没见,何涛也很想和方勇聊一聊,“上次你和我说要在上海开投资公司啥的,现在开始弄没有?”
“这个月应该会弄好吧,你来了我们慢慢说,对了,你现在出来嫂子不会说你吧!”方勇突然意识到何涛已经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
“她敢!我马上过来,10分钟。”
何涛比一年前胖了至少20斤,车子也换成本田雅阁了。一年前他的小纺织厂第一次扩充设备,又逢儿子满月,压得自己脸色蜡黄,瘦得只剩一个皮包骨;现在不一样了,腹部微凸、红光满面,3万的面包车也换成20多万的小轿车了。
两人在方勇小书房中的两把红木靠椅上坐下。
何涛打开一瓶王老吉:“你行啊,快给我报告一下怎么突然自己要做老板了?”
“你不是做老板好几年了吗?金融是钱生钱的行业,它的魅力是无穷的,一旦融进去,一定会着迷的。”方勇有感而发,“其实我大学的时候就看好金融行业了,虽然我学的是计算机,但我当年的毕业论文的名字就是《计算机技术在金融市场的应用和展望》。你不是也自己开厂做纺织品行业的老板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