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虽说是天下最尊贵的帝王,可他的年龄毕竟才十岁,心智和阅历相比活了两辈子,经历过无数次勾心斗角的秦堪来说,未免相差太远了,秦堪这番话可以说是劝慰,也可以说是对自己处世观的概括。
这些话他只说给朋友听。
可惜朱厚照这个朋友不是太懂,此时他正沉浸在对刘瑾背叛的深深悲愤中,根本没仔细品位秦堪的这番话。
桌上有酒,酒尚温,上好的女儿红。
朱厚照顺手拎过酒壶,也不用杯盏,凑着壶嘴大灌了两口,喝得太快呛了气,又大声咳嗽起来。
秦堪无奈地为他轻轻拍着背。
朱厚照咳了一会儿缓过气来,酒壶重重往桌上一顿,大哭道:“朕对刘瑾可谓挖心掏肺,这些年来从不相疑,他要权位,朕让他做司礼监掌印,将整个天下都交给他管,他喜欢银子,那么多言官御史在朕面前参劾他贪墨,圈地,索贿,朕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没惩处过他,可是秦堪,你说,刘瑾为何要造反?朕到底哪里做得让他不满意,竟欲谋取祖宗留给我的基业!”
秦堪叹道:“陛下你错在对他太好了,世人百种面孔,千种性情,贫苦人家得一斗米一分银便知足常乐,再无奢求,对得到的这些无比珍惜,还有些人天性贪婪,得到的越多便越不满足,得陇望蜀,欲壑难填……”
“刘瑾就是这类人?”朱厚照渐渐止住了哭声。
“陛下已亲眼所见,臣何必多说?”
朱厚照凄然叹道:“当初东宫时,刘瑾对朕百般照拂,朕的起居皆是他经手,那时朕被照顾得妥妥当当,甚至有几次朕起夜,刘瑾都撑着精神守在朕的寝宫门口,朕只要随便咳嗽一声·刘瑾便以最快的时间赶到朕的面前······说真的,连朕的父皇都未曾如此着紧过朕。”
秦堪默默叹息。
成功不是偶尔,得势也不是偶尔,刘瑾这一生能攀到如此地位·旁人只见他得势之后如何飞扬跋扈,可从没人想过刘瑾在得势之前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他用一生的卑贱,换来了今日的风光,然而这种风光却只保持了两年,如今已是锒铛入狱,性命难保。
若早知有今日·他还会不会用一生的卑贱来换取这两年的辉煌?
“陛下,如今的刘瑾,已不是昔日东宫时的那个刘瑾了·陛下赐给他的权力,已令他里里外外完全变了一个人,东宫时他或许能为下面宦官送上来的十几两银子的孝敬暗里乐上一整天,然而今日,他觊觎的却是陛下的江山,陛下,今日的刘瑾,你完全可以把他当成一个与你毫无干系的陌生人,甚至是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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