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炮击已把盖州一带的地表和树木全部炸毁,在两军交战的地段,到处是半人高的树干、密密麻麻犹如月球表面般的陨石坑,虽然已快到春季,在这里也看不到什么生气,而那些堑壕深处藏匿依稀还活着的士兵,在日日夜夜炮火的轰鸣和无尽的厮杀下,也变得机械麻木、行尸走肉。
现在对于他们而言,只有两个声音能激起反应:一个是敌人的炮声,每当漫天炮火来临之时,所有士兵都条件放射似的躲进猫耳洞,而后则祈祷着上苍保佑——即便是在深深的猫耳洞内,也抵挡不住日军的280mm炮,要是这种炮弹在近处爆炸,结果只会炸死或震死;另一个则是己方的军号,每当炮火过去,日军咿呀咿呀的冲过来,或者半夜里日军摸黑爬过来之时,嘹亮的军号就会响起,藏在各处的士兵猛然间出现在堑壕,装上刺刀或拿起工兵铲,与日军你死我活的搏杀一场。
此刻,轰隆隆的炮声中,班长江大东斜坐在猫耳洞里侧,他身着神武一式冬衣,头盔顶在后腰上,肥大的马靴惬意的搭在另一个小兵身上,嘴上一根兄弟点着之后吸了又吸,三角眼在烟雾间闭目享受了一会,这才舒畅的打开把烟往旁边传去。猫耳洞里个人,轮着一圈再回来的时候,烟已经只剩屁股了。他觉得不过瘾,手伸到棉衣里想再点一点的时候,老耗子眯着眼睛劝道:“就这几根了,省着抽吧。下次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哩。”
“干!妈拉个巴子的!”江大东三角眼一怒,骂道:“宁愿少吃一顿饭。这烟也不能断!”
“你找日本人去说!”老耗子闻言干笑道:“要不是日本人在秦皇岛开炮打火车,这烟会断啊?这兵当的可比以前好。吃的、用的、穿的……真要有着装备,十八年前那一仗也不会输。”
“十八年前是咋滴?”老耗子身边的小屁孩出声问道,他是刚补充进来没多久的预备兵,江大东的脚就搭在他身上。他的年龄是虚报的,老爹把他送上战场也是没办法,家里人多,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能出去一个就出去一个。这小子算是聪明听话的,就是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好奇。什么都爱问,十八年前的战事他听老耗子提了好几回。
“别听这老不死的瞎忽悠,”江大东还是忍不住的再摸出一根烟点着,不过这一次他没分给大伙,“十八年前就是鞑子发了这些东西,能到俺们穷当兵手里头?俺看早就白被那些王八羔子拿去换洋土换银子了,想当初俺在山上的时候,只逮着一个县官的小妾,就敲了他两万两银子!两万两银子。可是现在的三万块新元!他娘的,那日子,那时候……”
江大东以前是做过胡子的,据说还是大当家。当然,这种说法只在他喝醉的时候说的,是不是真的无人可知。但以老耗子多年走江湖的眼光,此人确实是混过绿林的。可若真要是做过胡子大当家,怎么也不会落到和自己藏一个猫耳洞的田地吧?要知道前朝的胡子。新皇开国之后可是大赦过的,他既然有此经历,那带着手下一起投军总该是个棚长哨长什么的吧,再不济也能靠多年积攒的银子,到城里也能过好日子,怎样也不会流落和自己同一个洞里打仗的境地。
江大东越说越有劲,胡子的逍遥生活让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憧憬,正当他说的最来劲的时候,堑壕里连长的哨子一响,众人才发现日军的炮火已经停歇了,便都出了猫耳洞,站在洞的近处等待冲锋的号声,不过几人出来没多久,哨子再次急响,一干人又马上缩了回去——两军炮兵多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