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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教袍的暴走

    拜占奥教廷,大陆精神之父,信仰面包的颁发者,始终将蛮荒大陆那座全部由巨石打造而成的祭祀祖庙称作罪恶之塔——巴比伦,而这座换一届midgod议员就要集体去增添一层高度的数千年建筑,高度已经超过奥林匹亚山的万神殿,逐渐接近具备先天优势的玛雅雪山神庙,作为人类战胜巨龙最终签订《摩西戒律》的圣地,玛雅同样对那个试图达到上帝高度的建筑没有任何好感,神鸦徽章的十一种获得方式,除去与高等龙族签订主仆契约,公认最英雄无畏和最史诗气概的便是独身前往遥远的蛮荒大地,去那座萨满圣殿亲手拆掉一块巨石。可见,这个祭祀有数万名萨满先祖英烈灵魂的神殿,是何等威严,能够位列其中,必然是生前有所功绩和建树的萨满术士,才可以死后以纯净灵魂姿态漂浮于神殿祭坛之上,永远俯瞰大陆,直到萨满史上最伟大先知所著《预言书》末尾章节记载的那一天:“我们是利箭,射落天使,将低处留给他们的上帝,将高处留给自己”。

    屹立在广袤抽泣者平原的神殿高耸入云,站在建筑底部,哪怕没有任何云层,在一千年前便已看不到顶点。

    在这里,刚刚诞生了一场可怕的战争。

    气势宏大足以媲美人类帝国间投入十数万兵力交锋的战争,却只是独属于两位蛮荒大陆当之无愧的王者。比矮子奥贝力量更纯粹的玛迦黑羊公爵,高居萨满皇帝宝座三百年的最伟大角色,登顶后的三百年漫长岁月中,除了上一次挑战给这位王者制造了一点麻烦,没有任何萨满后辈能够承受萨满皇帝的“毁灭号角”,都化作卑微尘土,作为挑衅皇帝的代价,死后无法进入神殿。而这一次,便是那个麻烦的再度挑战,这是一场赌上了一切的疯狂冒险,哪怕她是封-姬玛-伊莉莎白,在召唤黄金亚种和灵魂过渡两大领域都是当代最杰出的萨满女王。

    持续了一天一夜的壮烈战争终于平静,数百位从小就被选入神殿担任尊贵神职的萨满祭祀返回原位,心中带着震撼和敬畏,发生在山脚下抽泣者平原的战事缓缓落幕。一个兼任末席副议长的神殿长老蹲在一面墙壁下,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抚摸墙上古老的楔形文字,他所处的地方,意味着最严谨的传承,最荣耀的栖息。老人很矮小,用人类的标准而言哪怕站直了身体,也不到一百六十公分,何况此时还蹲着,最无奈的是他身后站着一位有提坦巨人血统的学生,温和形态下已经达到两百五十公分,一对比,老人愈发显得渺小,老人手指摸索的时刻是一只衔着橄榄的白鹰,线条平和,古老文字却充满了愤恨:洪水退去,他们的上帝站在这里许诺,双眼所及的土地都将流着奶和蜜,但我们被欺骗,所以我们将手持长剑,戳破星空。

    “你暗恋着的姑娘,输给了那头无敌的玛迦黑羊?”老人兴许是年纪大了,逻辑很混乱,既然萨满皇帝是无敌的,谁能赢得胜利?这是一个很多余的问题。

    学生黯然道:“我们的皇帝,还是吹响了毁灭号角,这说明他这次真的动怒了。”

    矮小并且因为驼背更加没有高度的老人轻轻叹气道:“我耳朵不好,没能听到。”

    那名力量与体型成绝对正比的学生愤怒道:“您的耳朵不正是被议长的毁灭号角给震聋的吗?”

    矮子哈哈笑道:“但丁,谢谢提醒。抱歉啊,老师的记忆力也不好。”

    学生冷哼一声。

    矮子站起身,走到神殿石栏前,挥了挥手,拂去风沙,试图能看得清楚一些下面的景色,抽泣者平原因为战争扬起了漫天的灰尘,以至于神殿都被笼罩于沙土,只是神殿每年都要经历数场龙卷风和沙尘暴,对此神殿祭祀都习以为常,像这位矮子长老的学生,但丁,就养成了追逐龙卷风的恶趣味习惯,兴奋起来,还会一拳砸在龙卷风眼根部,直接将一场风龙砸烂。老人咳嗽了几声,神情萧索,惋惜道:“你暗恋了许多年的姑娘,恐怕没有第三次机会挑战皇帝了,未来一百年注定要无趣乏味了。这次除了我弃权,有五位副议长赞同将那位小姑娘的家族逐出议会,贬为与半兽人一个位置的低贱民族,这样不好,太过于露骨的阴谋,真是没有含蓄美,这一点我们真该学一学人类,我们明明拥有更强大的身体,但却忘记了头脑的存在意义,用一个‘人类是靠卑鄙的繁衍率战胜了我们’的幼稚借口,无法掩饰我们的弱点,但丁,等为你的心爱姑娘偷偷下葬,你去人类的版图上游历吧,有助于你以后的修行。”

    学生为难道:“这是不被神殿方面允许的。”

    矮子瞪了一眼:“白痴!你的老师是神殿大长老,连我都没有看到你替小伊莉莎白送葬,谁的眼睛比我更看得清真相和真理?”

    提坦巨人的后裔咧嘴微笑,异常纯朴,但眼中仍布满哀伤。

    身形伛偻的老人伸手摸了摸没能剩下几根的稀疏头发,道:“希望你有一天可以达到那头玛迦黑羊的高度,对于任何可笑的阴谋,都懒得上心。”

    半巨人但丁小声悔恨道:“我是个懦夫,既没有能够保护她,到现在还没有向她亲口说出喜欢。”

    矮子转身慈祥感叹道:“记得有一句人类爱情箴言,老师送给你:那些说出口的爱情,只会用炙热言语表达的爱情,是蹩脚骑士欺骗无知贵妇的伎俩。但丁,你既不是骑士,那位姑娘也不是听到几句情话就会开心的贵妇,所以收起你毫无意义的后悔。老师在你前往人类大陆前,给你一个小建议,等到哪天你能够战胜玛迦黑羊,折断他的漆黑号角,你大声告诉那个老家伙,‘伤害我的女人,就给我跪下’。”

    心思单纯的但丁一脸错愕。

    老人呵呵笑道:“我已经忘了刚才说过什么。”

    老师和学生一起沉默。

    两者有意无意回避了战争尾声的那幅凄艳画面,恐怕连两座大陆都能欣赏到的烟花。

    那是但丁心爱姑娘的数百位先祖英灵,不满神殿的残忍做法,集体选择毁灭。

    老人,蛮荒土地上最睿智的阴谋家,矮子奥贝,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一道彩虹几乎横贯两座大陆,以任何生灵无法抗拒的神圣姿态,朝神殿直冲而来。

    叹息。

    惊恐。

    畏惧。

    刚刚失去某个种族全部先祖灵魂的祭祀神殿成员再次冲出大殿,争先恐后观看这场神迹。

    矮子奥贝瞠目道:“人类,圣降而来?!”

    当这位老人看清那尊裁决者的面貌,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道:“是哪个混蛋,利用我的上帝左眼魔法阵把圣乌尔班给召唤出来,该死的是还带到了这里!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我当时就算承认智力比不上蠢货奎因亲王,也绝不设计那个堪称完美的魔法阵!”

    圣乌尔班降临于蛮荒大陆,庞大的身躯,左侧是圣洁的羽翅,右侧是混沌的蝠翅,面孔一半天使一半恶魔。这位非神祗的中立者,是《圣经》中七宗罪的七位裁决者之一,并未在奥林匹亚山巅的万神殿占据一席之地,但它有具有的神圣性,却无人质疑,上古神话的羊皮碎片中记载着正是它们将公正天平交给了主神祗之一的命运女神,这位出现在神殿山脚的圣乌尔班,司职判罚“傲慢”,它来自某个神秘深渊位面的最底层,塔尔塔洛斯地狱,所有冥界的地狱九头犬皆是它的忠诚门卫,只有它们圣降前,以吞食堕落天使和低阶神祗为生的地狱犬才忠诚于那个位面的地狱主宰。

    圣乌尔班睁开黄金双眸,平静望着这座存在依稀熟悉气息的祭祀神殿,那股气息被浓重的傲慢和愤怒所掩盖,愤怒被它忽略,但傲慢,正是它的食物。

    一位身穿朴素教袍的人类从圣乌尔班头顶跃下。

    奥古斯丁。

    他右手持一根提坦龙眼法杖,左手持有一本六百二十四页的手抄书籍《教诲》。

    这个刚刚被拜占奥教廷、玛雅神庙和黄金岛三位巨头同时分别称作“最大的异端”“疯子”“自掘坟墓者”的青年教士,生平第一次踩上缪斯大陆的土壤。挚爱并且对教子充满厚望的圣徒伊耶塔在晚年撰写《教诲》时,唯一的闲暇时光就是为最得意的教子亲手缝制教袍,最终完成了三件,奥古斯丁首次以圣事部巨头出现在圣约翰大教堂,清洗得泛白的教袍就是第二件,后来生怕损坏厉害,就珍藏保存起来,再穿下去,就真的要报废了。至于第一件,则破碎于开普勒绞架战役,这成了导火线,那场本不会成为人间地狱的宗教战争,狡猾胆小的奥古斯丁一直袖手旁观,做着捡漏积攒信仰点积木的卑鄙行径,直到这个抱着欣赏风景心态的红手套修士被暴躁的狼人君王柏克莱毁掉心爱教袍,才开始暴走,那是守夜者屠夫唯一一次丧失理智,从一名个性鲜明的极端利己主义者转变成不计后果的战争狂。

    奥古斯丁已经看到了那座临时搭建的血腥祭坛,他缓缓蹲下去,抓起一把抽泣者平原特有的土黄色沙砾,仍由其从指间滑落,默念道:“尘终归尘,土终归土。一切不洁,在我眼前消散。”

    双眼不带感情的奥古斯丁站起身,不论是拍卖价值还是宗教意义象征,珍贵程度都仅次于原始手稿的《教诲》被拆散,六百二十四页以他为圆心如潮水铺散开去,随即瞬间消失不见。

    距离那座试图剥离某位战败者灵魂的邪恶祭坛,不近不远,是一千五百米,但足够堆砌出数个充满敌意的方阵。此时,站在奥古斯丁眼前的众多敌人,有前来看笑话的幸灾乐祸众多异族强者:亚马逊一族的雌性战士,她们手握“月亮镰刀”,而非一般种族战士的标枪,这意味着她们是这个“世上最强悍女性群体”的上位者;地位仅次于十数位精灵女王的精灵长老,她们的标志性银发是人类贵妇最痴迷最吹捧的假发材质,为此愿意倾家荡产;壮硕身躯上绘满先祖图腾的牛头人酋长,它们的力量,来自历代祖先的庇护和恩典。最远处,还有十几个负责祭坛黑暗仪式的高阶萨满,离奥古斯丁最近的敌人,是负责清理战争的仆人阶层——没有地位、发言权和固定家园的半兽人,侏儒,以及各类数目和天赋都不在这个大陆占据优势的杂交物种,不算格外强大,但数量众多。

    许多黑暗物种似乎还对奥古斯丁身后的圣乌尔班存有忌惮,不敢率先开启战端。

    但别忘了这个穿教袍的家伙是以屠夫角色坐上异端裁决所巨头位置。奥古斯丁微微扯动提坦龙眼法杖,这颗以一头神圣巨龙眼睛打造而成的史诗级法杖,龙眼睁开一条细缝,光芒暴涨。

    奥古斯丁四周出现了不断坍缩的三十颗红色光球和二十一颗黑色球体。数量的微妙不同缘于这个左撇子的惯性,儿时的私人魔法老师说过左撇子有利于延续生命,对于魔法师而言,多活几年,就是在魔法原理的探索道路上多走几步。奥古斯丁能够活到今天,就在于无数小细节的刻苦坚持,不知疲倦摘抄禁书中一切有利于自身成长的晦暗理论,摆放数万块多米诺骨牌只为了锻炼对轻微力量的掌控,连睡梦中都在吟诵一个音节都不允许偏差的咒语。51颗汇聚了躁动不安元素的红球和黑球激射而出,将最近的二十头黑暗物种炸得粉身碎骨,剩下一些只是头颅爆破掉的生物,是肉体强悍但灵魂稀薄的蛮荒货色,奥古斯丁是经过精密计算的,因为马上就派上用场了,他的前方排列出十几个整齐的小玩意,傀儡术的精髓,灰巢。

    提坦龙眼为起始,十数道红线牵引着那新鲜的傀儡线偶,转头向同族展开杀戮。

    魔法,不论正统白魔法还是禁忌黑魔法,有一个共同点,极为考验魔法师的思维能力和将发散性思维转化为实质的掌控力,在法条橙拍卖场,老卡佛的比喻很形象生动,魔法师是另类的画家,需要左手画圆形右手画方形,要求同时进行,同时完成。再艰难一点,就是左手握有油瓶右手持有水瓶同时向一只水杯倾斜,做到油和水的重量相等,更晦涩艰辛的,傀儡师的控制灰巢就是个极端例子,灰巢不是丢出去就行,务必要和傀儡的灵魂肉体达到同步和共鸣,才能发挥出灰巢的阴暗意义,否则傀儡术如何能够从魔法主树中独立出来一根粗大枝桠?

    奥古斯丁的杀人手法很有观赏性,更难得是很直接,讲究效率,但他的前进没有止步,在将一位失去价值的半兽人傀儡身躯炸成碎末后,已经表现出魔法师和傀儡师身份的他伸出左手轻轻吟诵:“来自掌死权和守坟茔的桃乐丝女皇,我虽未选择向您臣服,但请赐予我折断圣卡洛长矛的源泉。请为我竖起《海伦墓地手记》,《声望休止符》,《摆渡者乐章》和《最后墓志铭》。”

    四本由灵体凝聚为实体的华美爱尔兰亡灵圣典悬浮在空中。

    随着一段悄不可闻的秘密祷告,迎来了终章:“为不愿安息的亡灵竖起墓碑。”

    大地在颤抖。

    无数墓碑破土而出,成为生灵的埋葬地。

    最可怕的是除了爱尔兰亡灵书,那个对数种职业熟悉程度已经不可以简单用可怕去“赞美”的疯子同时配合上了六十一级大面积魔法,以及让人行动产生滞缓所以更加绝望的高阶奥术,树立在这个怪物眼前的景象,是炼狱:亡灵书墓碑不断冲出大地,将蛮荒大陆的物种们冲撞到空中,侥幸击碎厚重墓碑的强者,还要面对游走于墓碑中间的灼热火焰长龙,这显然不是普通火元素的躁动,掺杂了大量被黑暗物种视作最大无形敌人的圣洁气息。而术士领域的“圣眷”凝滞将伤害带来了无情的最大化。

    真正的终章,才让它们崩溃。

    这一大片破败不堪的墓地中,竟然出现了萨满才有资格去钻研精通的——昵称“灵魂引渡的小舟”。

    这个人类,竟然连灵魂都没有放过!

    还有他不会的领域吗?

    他独行于肉体和灵魂都被毁灭殆尽的墓地,穿梭而过。

    孤单的,冷漠的,恐怖的,直面第二批敌人:亚马逊战士,精灵长老,赤裸着身躯的牛头人酋长,还有数个隐秘种族的大人物。

    奥古斯丁,眼眸呈现出奇怪的红色。

    这位来自大贵族家庭的胆小鬼很自私,是绝对理性到残酷的现实主义者,在兰黛城堡面对狮子王托德侯爵的骑士团时,一开始就准备舍弃昆丁夫人,在他心目中,这只能够解决身体欲望的佛罗伦萨小猫咪并不比一具巫妖来得更有利用价值。这个胆小鬼同时很谨慎地投机,偷偷寻求利益最大化,让女骑士赫拉重返相比诗呢歌地下世界要危险百倍的圣战,而不是让她呆在阴暗书房给自己揉捏肩膀,她真的极有可能阵亡在那个每天都在死人的战场上。他从不博爱,从不因为敌人是漂亮的女性就露出真诚笑脸,就像那位首席国务卿,一起友善地走过了泰坦半个帝国版图,这仍然无法改变奥古斯丁将她钉死在三角架上的初衷。

    但是,典型悲观主义的奥古斯丁,也有真正无畏的时候。

    我是个穷光蛋,快要一无所有了,你还要索要?好,那我就拉着你们一起下地狱好了。

    奥古斯丁抬手咬破中指,鲜血滴落在提坦龙眼法杖上。

    这个短暂缝隙,一条从无数毒物尸体中浸泡出来的月亮镰刀飞旋而过,刺破教士最后一袭脉代奥拉教袍,在肩膀上剐下一块肉,毒液迅速渗入神经,月亮镰刀之所以被誉为死神的镰刀,不是它刀锋的锐利,而是毒液的可怕,轻轻沾上一滴,哪怕是一头成年牛头人酋长如此被生命女神眷顾的健壮身躯,也会速度麻痹,失去知觉,但是神经和灵魂却要饱受煎熬,最终在死亡前就尝到地狱的滋味。可那名身穿教袍的人类,没有任何表情,将一位狂奔而至误以为可以收割人头摘下战利品的牛头人酋长,禁锢在离他只有一米距离不到的地方,魁梧身躯的强大前冲惯性顺带着人类教士后撤了半步,但这不妨碍他将手中的法杖当做长矛,向上斜刺入这位身高接近三米的牛头人大酋长头颅中,还没有忘记搅拌一下,捣烂它的脑浆,唯有那名身上先祖图案不断黯淡的牛头人酋长,看见了他嘴角的血腥笑意,听见了他那句充满嘲讽的言语,只可惜他听不懂:“天真的敌人,比不坚定的盟友还要可爱。”

    死绝的沉重尸体被那个在法师领域表现出非人类才华的教士轻松抛远。

    这下任何白痴用屁股想都知道这个变态肯定是一名战士,说不定还是个强大的人类骑士或者剑士。

    但问题在于,这家伙真的是人类吗?

    一个有半点理智可言的年轻人类会跑来祭祀神殿制造墓地?

    而此时那个家伙正单手按在一只精灵长老的脑袋上,亲手燃烧了她那头精致银白的动人长发,当然,除了头发就太温柔了,精灵被造物主格外青睐的身躯也化作灰烬,火焰中,在地上挣扎的精灵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哀嚎那般悲哀,这股火焰,比夹杂圣洁气息的更惊人,是跳跃的黄金色。教袍上沾满自身和敌人鲜血的年轻男人只是望着最后一位精灵长老陷入无法救赎的泥沼,无动于衷。连远程作战的上位者精灵们都已灭亡,天生近战的牛头人酋长就不用怀疑它们的下场了。第二座地狱,只剩下两名亚马逊女子,和一位刚才给他造成最大伤痕的萨满“红色分支”成员,红巫术士——瘟疫的工匠。本就渗入太多毒瘴的身体,被红巫催熟,教袍损害严重的奥古斯丁露出大面积变成病态红色的衰败肌肤,按照常理,人类的身体,除非是最成熟的圣棺骑士或者迈入最终圣域的剑圣,才可以抵抗熔炉的燃烧,因为这种燃烧,是对生命和灵魂的升温和消耗,痛苦程度和身体的强壮和信仰的厚度成正比。

    奥古斯丁吐出一口气,竟然是触目惊心的猩红色。

    看了一眼那座仍在进行复杂仪式的祭坛。

    得加紧步伐了。

    他转头望向一直沉默的圣乌尔班。

    后者轻轻点头,飘向那座由无数块沧桑巨石构成的祭祀神殿。

    缓缓攀升。

    奥古斯丁扯了扯嘴角,望向那个已经明显胆怯的红巫,“跳蚤,我要来掰断下你的手脚了。”

    手持法杖的教士疯狂冲刺。

    两名亚马逊战士松了口气,绕出一个优美的半弧形,准备侧翼支援那名瘟疫工匠。

    但几乎同时,她们的立足点就耸立出两座爱尔兰亡灵墓碑,以及数颗致命的红黑球体,光球连同墓碑一起爆炸,身体强韧的女战士惊惶逃离,但下一个厄运就接踵而至,奥古斯丁利用这块战场上浓郁的死亡气息,制造出两根不完善却足够威力的海神长矛,一挥手,洞穿了两名早已精疲力尽的女战士黝黑身体,如蟑螂一般被刺入大地,红巫用蛮荒方言怒骂了一句,准备用脚下紧急绘制的巫术图画转移出这片只该留给死神逗留的战场,它成功了,但在短暂接触战中便预判出大致方位的人类教士,一点不吝啬核砝地在六个方位竖起了更巨大的桃乐丝皇后墓碑,只不过这一次不是破土而出,而是从空中降落,将那名身体远不如盟友坚强的红巫砸烂在坑中,太仁慈了,痛苦都没来得及享受啊。

    教士离开第二个战场,途中遇到了被刺入大地的一名亚马逊“夫人”,这位身穿古朴教袍的修士轻轻一脚,踩爆了她这个种族任何成员出生起便仅剩一颗的乳-房。

    教士的视野中,是十三位被玛迦黑羊公爵从祭祀神殿中召唤出来的萨满术士,它们对于惨烈战场上的一切,始终不闻不问。

    它们脚下,是一个巨坑,充满鲜血。

    曾有希望成为龙一般神圣存在的两头八阶黄金亚种,倒在其中,强大的黑曼巴蛇被不知名利刃劈成了两半。

    小男孩死了。

    这个淘气的家伙以往总喜欢吃醋,每当主人稍稍表现出一点对人类修士的亲昵,就要暴躁,试图将那个人类当做饵料吞入腹中。

    尼罗河白蟒只剩下一颗硕大头颅,也快死了,只是当它的银色眼眸望见那个它一直不讨厌、后来甚至觉得很亲近的人类身影,终于闭上。

    小女孩,也死了。

    教士的眼睛更冰凉了。

    小男孩和小女孩饿了,最多受一点小伤,她都要伤心的。

    而那根枯巫石柱上,一位娇小的女孩,被一根乌黑羊角钉入身体,一条猩红血液顺着双脚,在一道石柱凹槽流淌而下。

    教士走上祭坛边缘,马上有无数守卫祭坛的萨满灵魂呼啸而来。

    他对此熟视无睹,只是抬头看向被圣乌尔班破坏的祭祀神殿,轻轻说了一句《福音书16》的卷首语:“你们躲藏在黑暗中高歌,大声嘲笑着光,却不知审判已经到来。”

    教士将法杖猛然插入大地,语调生硬地平静道:“上帝说,要有光。”

    天地间。

    光辉洒落。

    六百二十四张散发璀璨白芒的《教诲》书页,在天空中构成一个最完美的圆形。

    这个圣洁圆形急速降临于大地。

    整个祭坛被炸翻。

    一切不洁,重归于尘土。

    即将完成最后仪式的萨满术士全部倒在血泊中,遍地的残肢断骸。

    吐出一口腥臭黑血的教士继续前行,并未拔出提坦龙眼法杖,脚尖挑起一块萨满术士的手臂,放进嘴里咀嚼,尝了一下,露出个笑脸,吐掉,轻轻道:“真是让人反胃。”

    这个动作显然已经完全超出人类的范畴。

    教士突然加快速度,前一秒所在的原地划出一道深达两米宽至半米的沟痕。

    是剑槽。

    小男孩黑曼巴王蛇应该就是被这柄剑给劈死的。

    这柄剑的主人的名字肯定已经刻在莫卧儿圣石上无数年了。

    但这又如何?

    奥古斯丁只是冲到枯巫石柱下,单手按在这根阴魂柱子上,艰难吟诵,阻止了那个寄居在金雀花蜜裴芬公主体内灵魂的最后剥离。

    她的生命已经枯萎,已经睁不开那双充满灵性的眼眸,挤不出一个俏皮撒娇的笑容,她再也无法叉着腰发出神经质的公主笑声。

    随着吟诵的推进,黑色鲜血不停冲嘴中涌出,教士身上原本洁净崭新的破败教袍更加肮脏丑陋。

    第二道剑槽出现,当中切割祭坛,直冲教士和他面前的枯巫石柱。

    教士没有任何退避,仍由教袍彻底破裂,后背出现一条几乎可以看见脊柱的血槽。

    石柱上。

    缪斯大陆上的伊莉莎白女王,只跟奥古斯丁做朋友的萝莉管家,与他一同走过大河、大山、教堂、荒漠、战场和一个个孤单的小公主,越来越喜欢阅读《鲜花和鲜血》和购买水晶膏粉底而不是去让敌对部落全部挣扎死亡的小淑女。

    她紧闭的眼中流出两抹猩红色,不知道是鲜血,还是泪水。

    从一只低垂的小手中掉落了一个小巧精致的公主皇冠,坠落声清脆响亮。

    这可要花上好几十枚凯撒金币呢,一向吝啬的穷光蛋奥古斯丁可是付出了不小血本的。

    直到此时,她终于松手了。

    她实在是太累了。

    疲倦的小公主虽未能睁眼看见那一幕圣降,但似乎知道,最胆小最怕死的奥古斯丁,终于来了。

    真是个笨蛋啊。

    奥古斯丁面无表情地承受住第三条剑槽。

    伸手去拾起小皇冠,站起身,拔出那根令他手心变成一团焦肉的漆黑羊角,轻轻抱住她,将小王冠戴在她头上。

    撕去上身的全部剩余教袍,将她包裹,捆在后背上。

    奥古斯丁,袒露着布满伤痕的上身。

    弯腰,还剩下半身教袍的教士,如同一头野兽。

    一名具备人类身形的持剑者站在第一战场上的一块爱尔兰墓碑顶点。

    请求圣乌尔班降临祭祀神殿,付出的代价是什么?是这位冒着生命风险召唤出来的神罚裁决者很快就要重返属于它的深渊位面。

    奥古斯丁走到这一步,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是生命以无数倍正常流逝速度的消耗,这就像拓宽了一只生命沙漏的口子,是经不起挥霍的。

    但奥古斯丁后悔吗?

    没有。

    不管身处哪个世界,位于哪个位面,总要去丢下算计,真正去守护一些不得不在乎的人和事。

    在这个巨龙与精灵共存的位面,在这个剑与魔法一起绽放辉煌的世界,这就是奥古斯丁从不向谁诉说的简单敬意。

    短短半个钟头,已经很孤单所以不愿意更孤单的教士背负着沉睡的小公主,蹲在一块墓碑上,脚下是那名剑圣的尸体,被他切成了不计其数的碎块。

    这场战役,将来被所有异端尊称为“暴走的脉代奥拉教袍!”

    教袍一词,几乎成了奥古斯丁的独有称呼,比开普勒绞架树立者更血腥和冷酷。

    这场被蛮荒大陆竭尽全力封闭十年才流传到史诗大陆的圣降,除了教袍,还有一个更恰当的词汇一同赠予了教士:大帝。

    奥古斯丁大帝。

    但此时,这个屠夫,只是微笑看着圣乌尔班在摧毁无数层祭祀神殿后,最终化作两道光柱,刺破天空。

    但其中一道重返大地,浇筑在教士身体上。

    教士坐在一个插入提坦龙眼法杖的脉点,随着光芒绽放,他无视那些蜂拥而来的神殿祭祀,怀中抱着像一个婴儿蜷缩起来的伊莉莎白,低头温柔地亲吻了一下她的额角,道:“我不允许你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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