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泥中腾起一串串细小的气泡,将最上层的泥沙搅动,原本清澈的河底渐渐的变得浑浊,像被罩上了一层土黄色的纱布。沉睡在河底的鱼儿最先觉察到了不对,它们三五成群的甩着尾巴离开,将这里留给那个属于另外一个世界的生灵。
“哗啦。”
泥沙突然飞溅开来,将一块压在河底的巨石都弹开了,它碎裂成几块,摇摇晃晃的在水中漂浮了一会儿,重新沉入河底。
一个深蓝色的身影从大石原本的位置上窜出,它定在河水中间,就像一块晶莹剔透的琥珀,然而,没过多久,它的脑袋左右晃了几下,一对翅膀也跟着拍动起来,在河中激起了道道水纹。
很快,精卫便重新适应了河底的黑暗,它发出一声听不见的鸣叫,身体顺着水流轻轻晃动了几下,突然如一支离弦的箭一般,朝着前方深黑色的沟壑一头扎了下去。
程牧游坐在桌案边,他的面前放着一张白纸,纸上面只有几个字:父亲大人膝下。
他对着这张纸已经有几个时辰了,可是笔提了落,落了又提,还是无法将这封只写了称谓的信继续下去。
终于,他站起身,将这张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窗外天光已亮,朝霞一点点的爬满了整个天空,透过窗棱向外望出去,他心里豁然开朗:就算父亲回信,说不让自己管王府的事情,难道,他就真的不管了吗?军监又如何?国舅又如何?王继勋身后,可是韩家两百多条人命,难道这些冤死的灵魂还没有他头上这顶乌纱帽的分量重吗?
程牧游笑了,心里面压了很久的大石头似乎瞬间没有了,他如释重负的踱到门前,一把将它推开,让满园春色映进书房。
外面传来了“咚咚”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刘叙樘和蒋惜惜的身影就出现在穿廊中,两人走得很急,显然是探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程牧游盯着他们,心里默默说道:该来的总会来,纵使晚了整整九年。王继勋,这次,我绝不会再让你漏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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