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芸想,她大抵是要死了。
真正面临这一刻的时候,她心下平静无波,甚至没有任何挣扎,任由身子就这般往漆黑幽暗的湖底沉去。
环绕在身侧的湖水隔绝了外头的喧闹,曲桥突然坍塌,眼下那御花园中定是乱成一团。
裴芸透过湖水看去,高悬于空的烈日也褪了灼炎,成了水波荡漾间清冷冷的一点白,便若此时她那淡漠空洞的眼眸。
纵然眼看着她那夫君朝着旁的女子游去,她也不过唇角微抿,露出几分讥笑。
没有失落,痛苦,懊恼……
她单单觉得无趣。
她很清楚,她不是要死了,而是想死了。
她太累了。
这并非临时起意,只这个念头是何时起的,裴芸也说不好。
或是前两日,突然发现她唯一的儿子,那被少傅们不吝夸赞的皇长孙已彻彻底底与她这个母亲疏离。
也或许偶然听见宫中流言,道那位前不久回京的沈家六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眉眼像极了她早逝的嫡姐,以致在沈府设的春日宴上,一度令太子失了神。
陛下病重,待太子御宇,中宫之位只怕难落在她这个太子妃头上。
更或许仅仅是因着今早梳妆之时,在鬓间发现的一抹白。
她才恍然,离她嫁入东宫,竟已有十三载。
她也不过二十九岁,却是未老先衰。
这十三载间,她一步步经营筹谋,学着如何打理宫务,管教宫人,从茫然无知到诸事诸物桩桩妥帖,无可指摘,她分明成了她心下期望的,人人赞誉的太子妃,可蓦然回望,却一无所有。
父母不在,手足皆逝,还有,她的两个孩子……
四下已有营救的宫人朝她游来,而她,已然没了生意。
裴芸缓缓阖上双眼,任由神思开始模糊。
听闻人死前,都会经历一场走马灯,她亦不例外。
她仿佛感受到驰骋在邬南山林间自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听见身后父亲在爽朗笑声后唤她乳名,其后是兄长外出归来,宠溺地摸着她的脑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