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须臾。我听见自己开心的、斗志昂扬的,答应的声音。
回国后,爸爸问我比赛如何。我自豪地说,太简单了,以后都不想再参加。爸爸让我学会谦虚,接着又问,更喜欢钢琴还是小提琴。
那个孩子的哭声像蝙蝠一样盘旋在我的脑海里。我笑着说都喜欢。
爸爸问,那以后还要继续比赛吗?
我说要。
我想起无数人欣赏的目光,长辈抚摸我的脑袋的触感,数不清的期待。我想起“这孩子将来一定能成大事”、“她的成绩最不用担心”、“帮帮我吧,只有你能做到”。
我想起“有西贺在,我们绝对不会输”、“你是天才,幸好你没有浪费这份天赋”。
我想起。
“……我。”
刚一开口,我便被喉咙里久旱般干涩的哽咽吓得一顿。
完蛋了。
要预设出一套完美的、体面的说辞,对我而言早就是信手拈来的事。那家伙说“怀疑过好几次是自己看错”,说明他也并不是真的把我看得那么透彻。我遮掩我的愚蠢与懦弱的表皮,分明还有再披上的机会。
按理说是这样。按理说我可以做到。
从小到大,我练习了无数次。
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我紧紧盯着那个笑容爽朗的人,徒然地张了张嘴。再出声之际,耳边幻觉般闯过一种火车脱轨倾倒的闷响。我惊骇地听见自己低哑的、颓唐又酸涩的嗓音:
“我很累。我就是这样的人。那又怎么了?”
山本同学一愣。
完了。
不要再说了。
我搭在门上的手垂下,要揪回自己似的拽住校服衣角,又更像在紧握成拳。
“我就是不喜欢。不喜欢和你说话,因为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我明明根本没有惹到你,为什么要突然像这样靠近我?”
不要说了。
“我就是必须、绝对、一定要把所有事做好……我累得要死,但我就是要这么做,你想说我这是错误的吗?”
我想要自嘲地笑一下,沉甸甸的、僵硬的唇角却不住地下坠。山本武的脸孔越发模糊。气息猛地一颤,我立即咬紧不断泛起酸楚的舌尖,重重撇开视线,“我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要让你这么得意洋洋地来抓住我的不足?……终于揭穿这个西贺维的真面目,你很开心是吗?下一步要做什么,去告诉所有人,我每天都装得人模狗样,结果不过就是一个跳梁小丑对吗?”
窗外艳阳高照,耀眼得像别人翻天覆地的青春。
我是微微低着头的,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仍会感到有冰冷的雨滴浸湿睫毛,刺得眼睛酸麻又肿胀。血液在脑袋里跳动。我只要一眨眼,朦朦胧的视野便清晰一瞬,但下一秒又湿作暴雨中的天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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