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突地如雷暴喝,震得众人一时呆滞:“大将的子嗣,都是大将,生来就是钟鸣鼎食,名扬天下。而我等草莽出身,就算拼搏百年,也摸不到那些簪缨世胄的脚后跟。”
“现在各位看,什么河东薛氏,什么名将世家,什么天平军节度使,又有什么了不起?各位可曾想过,如果自己有薛崇那样的环境与机会,恐怕也未见得比他差!”
一言既出,振聋发聩,乡民们纷纷应和。
“是啊,俺们生来穷苦,既习不得文,又学不得武,只得在田地中打粮为生。”
“谁说富贵人家,便天生比穷人高贵?俺们村头那个王员外,连地都不会种嘞,愚顽得紧。”
“薛崇道貌岸然,枉为国家大将,却盗坟掘墓,品行丧尽,哪里比得黄元帅高风亮节!”
千言万语,不过是陈胜曾说过的八个大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不对,他不知从哪弄了这许多黑心钱,诈你们痛恨侮辱薛帅。这是此人收买人心的手段!诸位不要信他!”
说书人露出张皇神情,极力高喝着。他显是对薛崇相当崇拜,接受不了一包金子就让舆论彻底倒转的事实。
人群听了说书人言语,有一小部分露出疑惑神色,但大部分仍对黄巢流露着谄媚的笑容,因为他们拿到了黄金。
瞧着说书人还在垂死挣扎,黄巢不动声色,又从另一个包裹里掷出个圆溜溜事物。
说书人瞥了一眼,骇得亡魂皆冒:“你,你这汉子,弄个死人头出来吓人做什么!”
黄巢一耸肩:“要说薛崇事迹结末,不看这首级看什么?三日之前,我砍了他脑袋在此。”
“你……”说书人指着黄巢道:“装神弄鬼,不知从哪弄了个死人头来吓人……”
但当他仔细端详那颗头颅时,突然发出“呀”地一声惊叫,直接从月牙凳上跌坐下去,摔了个四脚朝天。
“薛帅……怎么会……战无不胜的薛帅,怎么头颅竟出现在此处……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说书先生顾不上拍打身上灰尘,手指指着黄巢方向,眼中充斥着惊恐,全身如同筛糠般颤抖不已。
他的表现,也坐实了薛崇不仅三日前战败,连头颅也被义军割取。至于这些黄金,必然也是薛崇派人盗墓所得的不义之财。
黄巢掣起一块马蹄金,直接在说书人的屏风上劲划,金粉洒洒落下,染在素色屏风之上。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不过须臾之间,黄巢口中吟诗,屏上作画,顷刻绘出一片金色秋菊,光华灿烂,令人不可逼视。
题上姓名、日期,黄巢大笑一声,掷金于地。只见那金菊图笔力劲怒,线条流畅优美,一气呵成,大有画圣吴道子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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